起底张氏三兄弟的黑色人生：长江非法采砂涉黑命案侦破始末

一辆辆警车从看守所驶出，朝着湖北荆州洪湖市人民法院驶去。庭审现场。  本文图片均为荆州市公安局 供图

2月27日，张新民团伙涉黑涉恶案在湖北荆州洪湖市正式开庭审理，这是首起长江非法采砂涉黑命案。张新民（男，48岁）等14名被告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故意毁坏公私财物、故意伤害、非法拘禁罪、强迫交易罪、寻衅滋事罪、聚众斗殴罪等七项罪名，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严厉的制裁。

张新民团伙涉黑涉恶案专班民警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从高息放贷的讨债人，到开设赌场的“土皇帝”，到非法采砂的张老板，再到身家千万的张老大，张新民依赖暴力和黑金书写了一部“野蛮生长史”。

长江流域抢地盘，上演“黑帮械斗”

“杀人啦！”2016年11月4日，长江水域荆州洪湖燕窝镇段发生一起命案。

当日下午2时18分，长航武汉公安分局簰洲派出所接警称：该水域一艘船上发生1起伤害案件，死亡1人。

经连夜调查查明，2016年11月4日上午9时许，张新民等人看见杜某锋的“九江采196”船正在采砂，因双方之前素有积怨，张新民等人事先谋划、蓄意报复，邀约9名团伙成员分乘两艘快艇驱赶“九江采196”。“九江采196”遭到快艇多次撞击，双方发生械斗。期间，杜某锋被钢叉刺中左胸，后送至洪湖市燕窝镇卫生院，下午2时许，经救治无效死亡。

“11·04”案发后，张新民团伙成员如惊弓之鸟四处逃窜。

湖北省、荆州市、洪湖市有关领导高度重视，多次过问案情处理工作并作出指示。2017年3月，湖北省公安厅将“11·04”案移送洪湖市公安局侦办。

专班民警历时8个多月缜密侦查，14名犯罪嫌疑人相继落网，张新民于2017年7月17日在广东省深圳市被抓获。

张新民团伙背后还隐藏着哪些罪行？荆州洪湖两地警方合成作战，广泛征集张新民团伙的涉案线索。短短数日，收到群众举报线索30余条。

民警对线索一一核实，一部关于张新民的“野蛮生长史”慢慢浮出水面。专班民警向记者展示张新民团伙械斗时所使用的渔叉。

三兄弟暴力敛财，抢夺“皇帝公司”赌资

专班民警在洪湖燕窝等地核查线索时，当地村民“谈张色变”，一些村民听到张新民的名字，就不愿多说，甚至有抵触情绪，取证工作举步维艰。

“相信我们，张新民团伙已被我们一锅端。”民警反复上门做工作，逐渐打开工作局面，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敢于说话。

张新民、张红某、张清某三兄弟出生在洪湖燕窝镇一个普通家庭，在当地被成为张老大、张老二、张老三。父母早逝，三兄弟是由大姐拉扯长大，没上多长时间学，就开始混迹社会。

2004年5月，为了出人头地，张新民邀约他人，将燕窝当地有名的“大哥”砍了十余刀，被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15天。

2005年，张新民刑满释放后越发猖狂，三兄弟为牟取经济利益，成立燕窝调剂行，采用民间借贷方式，收取高额利息以获取暴利。在借贷人未按时还款期间，张新民等人多次使用威胁、堵门、限制人身自由等暴力方式进行逼债。

2012年春节期间，张新民在燕窝镇某宾馆内“开课”（即聚众赌博），邀约、组织燕窝在外返乡的老板聚众赌博，以“抽头子”的方式牟利。燕窝返乡的程某受邀参与聚众赌博，欠下38万的赌债。张红某、张清某带人将程某辗转关押在燕窝镇洪丰村某旧楼房内、燕窝镇某宾馆内达长两天三夜，对其采取殴打、水淹等胁迫方式，逼迫其归还30万元码钱。

“这么多年，我一次都没回燕窝老家。”程某说，张新民是其一生的“噩梦”，就连家中母亲去世，他都不敢踏进燕窝半步，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2014年小年夜晚9时许，张新民安排在燕窝镇“开课”。洪湖市新滩镇人孙某和武汉人刘某以“皇帝公司”名义，相约到该赌场作“老爷”（庄家），以掷色子押单双的方式进行赌博，张红某携款参赌输个精光。

张新民得知后大发脾气，召集数人以“皇帝公司”作假为由，控制“皇帝公司”人员，持木板殴打武汉人刘某，当场抢走赌资9万余元。

通过放贷和开赌，张新民三兄弟积累了强大的经济实力。2012年，三兄弟花近2000万元在燕窝修建了一家酒店，拥有路虎揽胜、英菲尼迪、雷克萨斯等诸多豪车和一艘快艇。警方查扣张新民团伙持有的部分车辆。

手段残暴夺良田，村民流落异地

办案民警蔡巧告诉澎湃新闻，虽然是亲兄弟，张氏三兄弟在性格和行为方式上有很大的差别。老大性格跋扈，老二性格沉稳，老三头脑精明。但三兄弟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欠缺法律观念，奉行丛林法则，成功、赢了就行，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不给就打，打得我求饶，当时我想死的心都有。”谈及2015年的事，那仍是燕窝镇某村村民严某心里过不去的坎。

2015年，嘉鱼长江大桥开始施工后，张氏三兄弟认为，大桥北端燕窝镇的土地将会升值。

同年10月，张红某找到燕窝镇某村村民严某，要求其转让大桥附近一块面积为26.4亩的土地承包使用权。该块土地的承包期为30年，是严某一家人的生活来源，严某予以严辞拒绝。

张红某见谈判不成，便依仗势力强行霸占。张红某不顾严某的阻止，安排人在该宗土地上强行种植小麦。2016年5月13日，当张红某来收割小麦时，严某上前阻止，双方发生争吵，张红某令人殴打挡住收割机的严某。被打伤后的严某见自己势单力薄，只好妥协，提出以8万元价格将土地转让给张红某。

然而张红某只愿意给5万元。严某吞不下这口气，以命相搏，冲上前以身挡住收割机。张红某等人再次对其殴打。严某被打得遍体鳞伤，连连求饶，严某的邻居恐事态升级，连忙上前劝解。

当天晚上，因害怕再次遭到殴打，严某妻子王某在邻居的陪同下，前往张红某的酒店，以5万元的价格签订土地承包转让合同。

“蛮横霸道，无法无天呀！”担心家人遭到报复，严某只能忍气吞声。为了维系家庭生活，严某独自一人赴外地打小工，每年只有春节才回来，“我要出庭作证”。

要求手下有三心，忠心顺心狠心

张氏三兄弟聚敛财富，逐步坐大之后，通过经济手段管理手下成员，给手下成员发放工资，张新民的酒店也成了组织成员吃喝玩乐的场所。

张新民还要求其成员必须做到“三心”——忠心、狠心、顺心。庭审上，有团伙成员称，张新民不允许成员吸毒，有手下吸毒被张赶走。

自2014年起，见采砂利润暴利，张新民团伙将手伸向长江，在洪湖市长江燕窝汽渡码头至洪排闸码头的江面非法采砂，肆意破坏长江生态环境。为树立自己强势地位，张新民团伙统一自制了渔叉、钢管等作案凶器，多次使用暴力、威胁等手段打击、征服采砂竞争对手，私自在长江水域划分势力范围，并对该水域作业的采砂船舶按照采砂吨位收取保护费。

2015年8月16日，张新民等人得知彭某对其有意见，带领数人持钢管、渔叉等作案工具，分乘两辆车前往燕窝镇团结村码头将受害人彭某打伤。

2016年8月5日，张新民为争夺采砂权，邀约数人携带钢管、丝袜、罩衣等作案工具，租乘一辆面包车尾随被害人吕某、李某虎，至燕窝镇边洲村长江江堤段，对2人停在江堤边的两辆轿车进行打砸。将车砸坏后扬长而去，以显示该团伙威风。死者杜某锋与张新民恩怨，正是从抢地盘开始。

80份证言证词，近50万字的案宗……专班民警历时8个月的不懈努力，张新民构建的黑社会性质组织所具备的组织特征、行为特征、危害性特征逐渐清晰。终于查实张新民犯罪团伙涉嫌的犯罪事实6起，其中聚众斗殴1起、抢劫1起、寻衅滋事2起、非法拘禁1起、强迫交易1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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