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漫卷,朔风劲吹。喜马拉雅山腹地,在平均海拔4100米的西藏阿里地区札达县楚鲁松杰乡,次仁顿珠院长在乡卫生院里清点好药品,将4个大箱搬上汽车,锁门、发动汽车,开始了又一次巡诊跋涉。
和他6年前初到此地时的那个冬天一样,风雪狂,路难行。但这样的工作生活,他和3名同事已习以为常。
汽车在上山下坡的盘山村道上颠簸近60公里后,终于停在了巴卡村卡热组阿孜牧场。这是一处雪山深处的冬季牧场,海拔4000米以上,19户牧民迁徙至此,各家轮班放牧组里的287头牦牛。
“去通知大伙,可以来看病拿药了!”次仁顿珠对组长洛色德瓦说。
牛粪堆前,藏毯铺开,药品摆上,医生们席地而坐,开始问诊。不一会儿,越来越多的群众就围住了他们。
“安吉拉(藏语:医生之敬语),我最近腿疼得厉害,还总头晕,您给开点药吧。”70多岁的谢朗多吉弓着腰,向次仁顿珠医生诉说着病情,白发被风吹得有点儿乱。
次仁顿珠一边看病给药,一边叮嘱用药量,给所有人看完病已是黄昏时分。随后,他还要入户为家庭医生签约患者测血压、血糖并随诊。这样的“巡诊”每月两到三次,医生到哪里,哪里就是卫生院。
藏医格桑多吉2018年刚调任到此时,对这种“流动医护”很不解:为什么群众不能到乡卫生院来看病呢?“我们这里山大沟深,路不好走,没有手机信号,群众去乡里看病路途危险,不太现实。”洛色德瓦解释说。
山中的医疗条件,山外的人很难想象,有时遇到急难病症,甚至需要出动直升机紧急转运。次仁顿珠清楚地记得,到达楚鲁松杰乡的第二年冬天,一辆工地车辆在阿孜牧场附近冲下山崖,车中仅一人生还。在事发现场,他和同事扎央发现生还者八根肋骨骨折,只能紧急协调直升机,用40分钟送到了阿里地区。次仁顿珠回忆,升空后机舱里特别冷,噪音也大,他一边给伤者加盖被褥,一边不断鼓劲:“没事,你可以活下去!”
这样的空中救援几乎年年都有。但“流动卫生院”才是“孤岛”里干部群众随时可以依靠的“生命保护伞”。“风雪不定时,但安吉拉们总会准时到。”洛色德瓦说。
平常,次仁顿珠和藏医格桑多吉会带着护士分别去不同的村庄、牧场,有时请乡政府派车,有时蹭入户干部的车。饿了,就用牛粪烧茶,吃点糌粑,或在群众家里吃口风干肉,然后继续前往下一个村组。若遇到雪厚封路,就只能骑马去巡诊。
2014年3月底,一场暴雪突降,车辆无法通行。巴卡村巴角组村医达瓦次仁便牵了15匹马,专程到乡政府来接医生和药品。“第一次骑马,总觉得会从马背上掉下来。”次仁顿珠回忆说,马队在如许藏布江中来回穿梭,河水很深,打湿了裤子,大家笑话他像个蹲在马背上的猴子。就这样蹚河翻山,清晨出发的一行人傍晚才到达巴角组。这次巡诊,往返8天时间,给次仁顿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雪封山,牧场村落缺医少药,“即便天上下冰雹,我们都必须准时到,因为群众在等待。”
藏医格桑多吉调任到楚鲁松杰乡才6个月,已跑遍了乡里的两村四组131户人家。“每到一个组,群众都特别尊重医生。”他说,松杰组的曲尼卓玛多病缠身,给她把脉后开了多种藏药。后来,曲尼卓玛病情有所好转,逢人就说:“这个藏医水平高!”“今年是第一次在大雪封山后坚守岗位,也是第一次品尝在‘孤岛’里生活和工作的艰辛。”格桑多吉说,“但看到群众渴望的眼神,就觉得一切都值。”
“乡里条件艰苦,巡诊路上也危险重重。但群众看病更不易,需要几个像我们这样的人来坚守。”次仁顿珠说,6年时光已让他习惯了山里的生活。
数年间,先后有6人奔赴楚鲁松杰助力边境基础医疗事业。他们背着医药箱、拉着药品,行走在楚鲁松杰的条条村道、个个村落和每个牧场,为“孤岛”里的人们架起了生命的“绿色通道”。
(据新华每日电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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