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汤 ◎韦如辉

科里分配一个先进名额。科长说，今年改变一下方式，大家投个票吧。

大家都听得明白。也就是说，不再轮流坐庄了。要改革，要创新，要打破过去的做法。

之前，科长为了本科室的和谐稳定，才决定轮流坐庄的。轮流坐庄好是好，却是干孬干好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所以，无论工作怎么急，只有科长一个急，大家并不急。

看来，科长今年真急了。

科长刚端着茶杯上楼汇报工作，王五便猴子似地跳起来。唉唉，弟兄们，投我一票吧。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心急火燎的王五，心里说，为什么？

王五挠了挠头，似乎想把发痒的头皮挠下来。王五说，我想证明自己的工作还是尽力的。说着，王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目光盯到地板上。一只瘸了一条腿的蚂蚁，可怜巴巴在艰难行走。

大家依稀记得，上个月，因为一件小事，科长把王五批评得不轻。

私下里，王五曾痛心疾首地说，我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让那个老王八看看。

时间过去一个多月了，也没见到王五的工作有什么特别的样子。而科长依然端着茶杯喝着茶，那个位子坐得四平八稳，指挥江山一样镇定自若。

看来，王五也急了，急于想表达自己的不俗。

副科长抖了抖晚报，一丝笑容爬上了嘴角。他不无揶揄地说，凭什么？

小双突然双手捂着嘴，估计也怕肚子里的那点窃笑溜出来。

张三瞅了瞅副科长，又瞅了瞅王五，好像在问，凭什么？为什么？怎么办？

王五说，我请大家喝羊肉汤吧。

王五接着说，听说老北关毛蛋羊肉汤不错，咱们去尝尝鲜？

副科长咂吧着嘴，好像羊肉汤的鲜味，已经提前跑到了他的嘴里。可是，他话锋一转说，不行，这个时候，有拉票的嫌疑。

小双从鼻孔里跑出一个“哼”字。她不喝羊肉汤，几个意思？哼！

张三无所谓，他不关心什么政治，也不关心什么爱好。王五的提议，倒是很符合他的心理，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在这个科，乃至这个单位，都没有他先说好或者不好的份儿。

王五嘴里哦了再哦，对副科长的忠告，好像既吃惊，又感激。他说，好吧好吧，改天再请大家喝羊肉汤。

结果出来了，王五虽不是满票，但票数稳居榜首。

单位的表彰会开得隆重而热烈。王五戴着大红花，笑容可掬地对着镜头，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

科长坐在主席台下，闷头喝着茶，一阵牛饮，将一杯热茶弄进肚子里。

太阳越来越毒辣，树上的知了开始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

张三想，王五怎么还不请喝羊肉汤？

期间，张三病了，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回来上班的时候，大家围过来嘘寒问暖，张三连连点头，回敬着感谢！

张三冲了茶，大家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茶水里好像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副科长抖了抖晚报，突然说一句，他大爷的，毛蛋羊肉汤好是好，就是有点咸！

大家都在喝茶，没有人接副科长的腔。

空气中游走着一种奇怪的东西，让大家呼吸困难。

小双用一只玉手捂着嘴，哈欠却从她光洁的面庞上显露出来。

张三心里咯噔咯噔响。难道王五请他们喝了羊肉汤？

张三偷看了王五，王五没什么异样，但他却躲着张三的目光。

张三的心里，由一万个知了鼓噪的噪音，一浪高过一浪。

星期天，张三要请刘春花喝羊肉汤。刘春花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太阳依然从东边出来。刘春花问，哦，发奖金？还是捡着钱了？

不管怎么想，刘春花还是蛮高兴的，毕竟对于抠门的张三来说，是个天大的改变。

嗯，还别说，羊肉汤不错，肉烂，汤纯，入口香醇。

张三喝了一碗，又续了一碗。

刘春花笑吟吟地说道，想喝就喝吧。

一年很快就过去，转眼到了年底，又到了评先进优的时候。

王五没提再喝羊肉汤的事，也没有人再提请喝羊肉汤的事。

张三想，好大事，不就是个先进吗？

张三跟刘春花的关系好起来，他们经常去喝羊肉汤。王五亲眼看到过他们两口子，满头大汗地从羊肉汤馆走出来。

哎呀，天凉了，灌进脖子里的风，刀子一样。

王五闪了过去，缩着脑袋，一步一脚地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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