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是大集体,田家本来少闲月,到了腊月,就更忙了。一遇到大河工,男劳力倾巢出动,去工地挖河打堆。女劳力在家有干不完的农活,看家的是老弱病残。一般年份的腊月,小型农田水利建设,积肥造肥,挖地松土,平整农田。两眼一睁,忙到熄灯。忙里偷闲,准备点年货,迎接新年。
各个生产队过年放假也等等不一,年关这几天,有的放两三天,有的放四五天,最多不超过五天假。就这几天年假,生产队见缝插针,把一些小农活分派给各家各户,还有定额,比如搓绳、打草帘、扒花生等。农家的日子,一年到头闲不着。
年前,生产队把预留的花生种,按人口多少分到各家,要求过年这几天扒完,上工时把花生仁交给生产队,准备开春后落种。
那时没有去壳机器,全靠手工扒花生。大年初一吃完饺子,拜完年,母亲把花生从蛇皮袋子倒一些在簸箕里,一家人就开始扒花生。我们最喜欢扒花生了,过年没有什么点心可吃,帮着母亲扒花生,那些瘪花生仁,就成了我们的小零嘴,吃得特别香。
分的那些花生种,是生产队选留的,黄橙橙的,一头大一头小,大多是两个花生仁,也有三个,甚至四个的。扒出来的花生仁鼓盛盛的,瘪的极少。父母亲扒花生比我们快多了,遇到瘪花生仁,就递给我和弟弟吃。我和弟弟扒花生,为的就是能吃到瘪花生仁。有时老半天,也扒不到一粒瘪的,心里懊恼极了,嘴里流了口水。我就动了歪脑子,故意把一粒花生仁扒破成两瓣,这样就不好做种了,顺势撂在嘴里,嚼得又香又甜。弟弟学着我,也玩起了这样的小伎俩。母亲都看到了,很生气,吵我们说:“像你们这样,扒的没有吃的多,到时怎么交差。不要你们扒了,赶快去玩吧。”我和弟弟不情愿地出去玩了,还一步三回头,馋着那些好吃的花生仁呢。
年后上交花生时,壳与仁一起过秤,刨去损耗,不能相差太多。如果斤数不够,队长要追究责任的,不仅要罚工分,还要在社员会上点名或不点名地批评,脸面上说不过去。因此,父母亲扒花生时,从不损坏一粒花生仁。他们扒出的瘪花生仁,自己舍不得吃,都犒劳我们了。
就这几天的时间,那几十斤的花生种都要扒完。晚上,如豆的煤油灯下,父亲和母亲坐在床沿上扒花生。家务活,母亲干得多,洗衣做饭刷碗,洗洗涝涝,大冷天,手指本来就皲裂开口子,不住地扒花生,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都磨秃了,手指头渗出了丝丝血迹。父亲就劝母亲:“你去歇歇吧,我扒就行了。”母亲说:“就你一个人扒,扒到哪天呀?”父亲说:“那你不能包扎一下吗?”母亲说:“不碍事。”母亲并不包扎,忍着痛,继续扒花生。我们知道,扒花生全凭两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磨出血口,要是用胶布包扎,就没法扒花生了。
这样的情形,我和弟弟也不怕母亲吵了,就坐在床上,用被子盖着腿,围着簸箕扒花生。我多么希望都是鼓盛盛的花生仁,再也不想扒出瘪花生仁。父母亲,一扒到瘪花生仁,还是送给我和弟弟。这时的弟弟,也和我一样,把那瘪花生仁放在一边,也不想去吃了。
夜已经深了,幽暗的煤油灯光,把我的眼皮拉长,不知不觉,我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弟弟在我的旁边睡得正香。
床前的方桌上,满满的是一笸篮鼓盛盛的花生仁,桌子旁边还有一蛇皮袋花生壳。我大声吆喝着:“麻屋子,红帐子,里面睡着一个白胖子。”弟弟被我吵醒了,一滚身爬起来,搓搓扒花生磨疼的手指,一睁眼,看见那一笸篮花生,被我逗笑了。
■本报记者刘建新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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