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绘画作品
整个下午,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品茶,一边读《平凹谈书论画》。读着读着,竟忘了品茶,却品出了一种禅定、一种安静、一种钦敬。感觉就俩字:“真好!”是怎样的好呢?只有读的这个过程,才有了“真好”的感觉:分明被平凹神来之笔所吸引,却好像被一只妙手按住了头颅,沉浸清澈见底的一池春水里,心竟明净如水了,胸间豁然通脱、通透、通灵了,魂魄在方块汉字上依附,又在字里行间游走,不知不觉迈入方外世界了。文心莲花开,诚然哉!
我做过21卷《贾平凹文集》的责任编辑,熟悉贾平凹的字,也能揣度贾平凹的心,故而阅读他谈书论画的文,有重温感,更有新鲜感,这便是平凹文美之所在了。为文一道,平凹是平常心驱使方块字,不在虚情假意上横生枝蔓、恣肆才华,只在推心置腹中直抒真情实感,直白真知灼见。当下的文坛,吃文字、玩文学的人有多少呢?一些人以为自己在读书,就高人一等;自己在写作,就是文曲星下凡;自己在书画,就可以目空一切了。相比之下,贾平凹却返璞归真,更像平常人了。我深深地敬爱他,原因在这里。
平凹之所以是平凹,就是看似“平洼”,却不“平洼”,平平的好像是一洼水,实际上是一眼井,井深通海,风平浪静的海面深藏着万里波涛。我确信,他的心海里,一定有定海神针。他看人、看景、看书画、看大千世界,不是在低处仰观云高云低,而是在高处俯瞰云卷云舒:吞吐峰峦,掩映丘壑,皆尽收眼底。因此之故,说他独具只眼再恰当不过了。就以这本《平凹谈书论画》为例,平凹的见解总是异于常人。他总是在寻常的人、寻常的字画里,能看出不寻常的门道,能说出不寻常的话来。他视觉的诡谲怪异,就像笔走偏锋,总让人拍案惊奇,啧啧不已。他见山能观其魂灵气度,见水能度其德范风骨,见人能洞明其才情的高低深浅。在他人眼里,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似乎不足道哉,但在他眼里、文里,山水形体,地理物理,无不潜伏着灵气。一句话,和他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他的“不一样”并非刻意要标榜或标新立异,而是他无形的高远以有形的伏低姿态示人,他能洞若观火,他人却管中窥豹。一切表象如同华丽的衣服,在沐浴里对镜自照,那才是真正的自己。贾平凹不是窥视者,却是透视者,透过现象看本质,他有这个本事。
他写王炎林,别出心裁。王炎林是画家,崇拜毕加索。贾平凹说,王炎林家的猫也知道毕加索,一次冒雨从垃圾堆叼回一本书,封面上是毕加索的《亚威农的少女》。这等于是在夸王炎林的画不但有毕加索的范儿,而且已摄取毕加索的画魂了。
他写《十幅儿童画》,足见他的童心如画。他说:“绘画在没有成为一种专门技艺的时候,是一种记忆的复制,人有后天的记忆,更有先天的记忆,生命并不分大小,大小的只是年龄。每个人都是上帝的儿子,小时候都会有一闭上眼睛就到处是奇怪图像的经历,长大了再没有闭眼就能看到的图像而越来越多了夜夜有梦。”他又说:“敬畏小儿是为了追寻生命的原本思维。我们不能再做小儿,但我们还有在老时的另一种纯真的回归,许多大艺术家的衰年变法秘密可能也正在这里。”看似月下僧话,却似洞窟清流,又分明是在解读艺术的不二法门。老子说:“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平凹撰写此文,就“专气致柔”。读这样的文,水清见底,水流石白,画面感充满诗意,有“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朦胧之美。读后掩卷,有的人或能恍然大悟,却原来艺术的真相并不神秘,是我们人自己在成长中被蒙蔽了天眼而对真相视而不见了。
平凹笔下的不少书画家,同时也是我的朋友,如马河声、邢庆仁、王志平等。单读平凹文,就能领略他拳拳之用心兼惺惺惜惺惺之美意。他是有心人,也是有情人,更是摆渡人。赏心悦目,不掩如莲的喜悦;叹为观止,不吝赞美之词;慧眼识人,不失“予人玫瑰,手留余香”之古风。他只在可爱处绘声绘色描画,不在可敬处人云亦云吹捧,他的文因而走心,使人在会心一笑中不但敬他,也敬他文中的人了。
有人对平凹书画颇有微词,对他谈书论画也颇不以为然。想一想,正常。平凹是文学家,平常心也是文学心。他出版了上千万字的文集,那些字都是他用笔写出来的。他精益求精,被遗弃、被删除的字更不知有多少。他的心就在那些字里,他的文也是被那些字承载着的,对字的形体结构可谓了如指掌,对造字者的初心寓意可谓心领神会,他更有资格、资本从事书画并谈书论画。文学评论家不写小说,就不能批评小说吗?妇产科的男医生不亲自怀孕,就不能接生吗?道理就像旗杆上的灯笼,可惜很多人都戴墨镜了。
一位书法家对贾平凹书法不服气,拿了自己的书法去和平凹比高低。平凹说:“你的字好,但人都说是王羲之的;我的字不好,但人一眼能看出那是我的。”无论创作,还是书画,包括做人,贾平凹都显示了自我。老天有眼,用艺术的法门恰恰锁定了贾平凹,我为他庆幸,更为能读到这本《平凹谈书论画》的同道庆幸。□孔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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