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你

□杨力

陈黍苗是一个小老板。这一天，在春运的列车上，他和一个光头胖子邻座。胖子善谈，有一句没一句总找周围人搭讪，大家时而附和两句，唯独陈黍苗始终一言不发。列车行驶了大半天，车厢里的人大多昏昏欲睡，陈黍苗却不敢闭眼，紧紧搂着怀中一个小包裹，这一幕，被胖子看在了眼里。

胖子就小声发问：“这一路都过去四五个小时了，你搂着个包袱厕所都不敢上，是不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陈黍苗一听，赶紧否认：“说什么啊，我就是胃上不舒服，拿包袱顶在心窝子才不慌。”胖子咧咧嘴，打诨说：“我看你不是胃病是心病，口袋里怕是装的现钞，担心有闪失才这么捂着不放吧。”

陈黍苗紧张地看了看胖子，越看越觉得他像个坏人。不错，他口袋里装的是现金，在人多眼杂的车厢里，他确实太紧张了，紧张到把身边任何人都当小偷似的防着。想到这儿，陈黍苗用外衣再次捂了捂口袋，生怕被抢了似的。

胖子说：“你不用防着我，其实你完全可以把钱存在卡上，就不会这般担惊受怕。”陈黍苗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都是刚收的工程现款，年关上，赶回去发给工友们。”胖子没想到这样，诧异道：“看来做个有良心的老板也不容易。这样吧，信得过，你就闭上眼睡一觉，老这样熬着，精神吃不消。”陈黍苗想，唬谁呢，让我睡着了，好让你把口袋拿走。可他太困了，想着想着，竟真睡着了。过了很久，陈黍苗醒来，吓了一跳，捏一捏口袋还在，才放下心来。对面胖子好像一直没睡，正使劲揪着手背，皮肤紫了一团。“没办法，你睡得沉，我就不敢睡了，瞌睡来了，只有不断掐自己，提神。”

陈黍苗不解，两个陌生人，干嘛这般帮人。胖子自言自语：“你也别奇怪。几年前，也是春节前，我把想跑路的老板给伤了，因此坐了几年班房。这不，刚出狱，就遇上你这么一个有良心的老板，也算是让我重新开了眼界。”陈黍苗闻罢，连忙安慰说：“你能赶在春节前出来，算天大的好事，回家正好和妻儿父母团聚。”胖子扑赤一笑：“不错，遇见你之后，我是这么想的。”

不知不觉，列车到站。快分手了，陈黍苗拉住胖子，终于道出了实情：“其实，这口袋的钱，都是工友们的辛苦钱。前两天，我家人突发重病，急需一大笔钱，可我的企业遇上了困难，一时拿不出那么多，工友们知道后，就把平时攒来准备带回家的过年钱凑了一部分给我。这救命钱，我真怕稍不留神就飞了，所以要谢谢你一路相护。”

胖子咧咧嘴，其实他才要说谢谢，这次出狱，他本意想去找那个跑路的老板，大不了鱼死网破。但遇见对方之后，他改变主意了，生活中有小人，但多数人还是在用良心做事，他不能再意气用事了。但这句话，胖子没说出来，说出来就不是他胖子的性格了。陈黍苗和胖子热情相拥，然后转身往两口不同方向走去。他们身后，车站喇叭正响着那首《一路上有你》：“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一路上有你，痛一点也愿意，就算这辈子注定要和你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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