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老情人

□吕雪萱

“素华啊！不是我爱说你，丈夫有外遇，你却像没事一样，反而我这个做婆婆的在着急。”今晚爸爸又没回家吃晚饭，晚餐时奶奶又在数落妈妈了。

“妈！不会啦！启新不是那种人。”妈妈设法安抚奶奶。

“傻女人！真不知你是贤惠？还是愚笨？连邻居都知道启新有小三了，你还这么说，要不是今天下午在电梯碰到那个长舌妇———叶太太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奶奶瞪了妈妈一眼叹了口气说：“一个一向规规矩矩的好男人，到了五十岁才变样，这才危险呢！实在太任性了。唉！太丢脸了，哪天我跟你去抓人。”

两天后的黄昏，一踏进家门，奶奶就赶快过来跟我说：“你妈打电话回来说今天加班不回来吃晚饭，你爸爸又说今晚有应酬也不回来吃，我们不要煮饭，到外面随便吃碗面就好，我们去抓人！”奶奶显得很兴奋，脸颊都泛上一层红彩，我则面有难色。

“奶奶必须靠你才能完成任务，你不想孝顺奶奶吗？”奶奶严正地训示我。

于是我只好孝顺奶奶一下，依照叶太太给我们的地址按图索骥，来到一栋老式公寓，公寓没有电梯，奶奶上楼梯时深深地感喟道：“你爸爸从小就是一个人人称赞的好孩子，读书、做人、处事……样样出色。这样一个规矩、优秀的好男人，为什么到了五十岁竟这样？真没面子！你妈妈也有责任，都不管管他，还要我这个老的操心。”

到了四楼那间爸爸跟传说中小三的公寓，我们偷偷地从半掩的白色蕾丝窗帘口望进去———哇！屋内弥漫着柔黄的灯光，爸爸正弹着吉他深情款款地望着面前唱情歌……从不知老爸这么浪漫，只是角度的关系我们看不到对方。奶奶与我面面相觑，奶奶压低嗓门要我以假音推销吉他，我照做，爸爸果然中计过来开门。

门一打开，屋内没隔间一目了然，根本没有其他人，到处都是乐器、歌谱，墙上贴了许多中外歌星、合唱团的海报。天啊！地上还有玩具……三人无言，爸爸锁上门一起回家。

隔天晚餐，全家四个人都到齐了，正要开餐，爸爸突然向大家宣布：“今天我总算下定决心把工作辞了，我要去当歌星。”

Mygod！老爸，太酷了！奶奶瞠目结舌好一会儿，随即“呜———”一声，嚎啕大哭冲回自己的房间，爸爸、妈妈赶快过去安慰。

隔天，爸爸邀我去他那间租来的公寓，他自弹自唱了一首歌给我听，我好讶异爸爸歌竟然唱得这么好，平常在家里几乎不曾听过他唱歌。一曲终了，爸爸问我好不好听，我猛点头，爸爸说：“这首歌叫《单程旅路》，词、曲都是我作的，前一阵子我寄给唱片公司，唱片公司很喜欢，要我去试唱，结果他们很欣赏我的歌声，要为我出唱片。”

爸爸讲到这里放下吉他叹口气说：“我从小对音乐就有浓厚的兴趣，为了你奶奶的期望，我什么兴趣都放下了，也没有游戏的童年，一直照着你奶奶的期望努力读书、考上好学校、取得好学历、进入第一流的公司努力工作，爬升到今天这个人人羡慕的总经理高位。有一天，我忽然觉得应该为自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马上想到我的最爱———音乐……这件事我已取得你妈妈的谅解与支持。昨晚我也向你奶奶请求：‘给我两年，让我做我最想做的事吧！请您原谅我的任性、原谅我第一次违抗您。’士伦！你都已经是大学生了，你能了解爸爸吗？用两年的时间去完成一个年少的梦算任性吗？”

三个月后，电视的畅销歌曲排行榜上，爸爸那首《单程旅路》已挤上去了，他那文雅、忧郁的孤独中年男子气质与成熟、感性的歌声还很受欢迎呢！奶奶看到在电视上唱歌的爸爸，掩面大叫：“我真没面子！”

妈妈则笑笑说：“好啊！你爸爸外遇的对象只是他的老情人———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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