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恩胜
1
天有不测风云。
在旭辉没病之前,我是一个令别人羡慕的女人:丈夫是政府某部门的领导,女儿在国外学业有成,我也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旭辉对我疼爱有加,女儿从不让我操心受累,双方父母身体健康,兄弟姊妹相处和谐……
在我觉得自己人生已近圆满时,旭辉病了。
前年五月底,旭辉从领导职位上退下来,到其他部门任虚职。没想到,他一下子就抑郁了:不愿见人,不去上班,整天闷在家里唉声叹气。
旭辉人很好,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太敏感,心思也重,一点小事就拾到心里。他办离岗手续时,只因为一个科长见了他没像以前那样热情打招呼,他便受不了,一个劲儿地说那人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我知道他待人好,但因为太计较别人对他的态度,往往弄得自己不愉快。人的性格很难改变,开导没用,我只盼着时间一长他习惯了就好了。万万没想到,接下来他弟弟出车祸去世,婆婆因伤心过度,不久也走了。这两件事对旭辉打击太大,他一下子就崩溃了。
从不想见人不愿说话到妄想狂躁,也不过半年时间。这期间,我一提看心理医生他就大发雷霆,兄弟姊妹亲戚朋友来,他一概不见,还口口声声嚷着有人要害他。到最后,他居然说弟弟和母亲也是别人害死的。
看他神智已经不正常,我不知该怎么办:不忍心送他去医院,又怕他彻底疯掉。
2
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有天傍晚他找出铁锤和刀子,一脸严肃地说:我必须学会保护自己,有了武器,谁想杀害我,我先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在那一瞬间,我陷入绝望:万一他杀了人,我和女儿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试着去夺他手里的东西,他瞬间变了脸:你如果想害我,我也会杀了你的,你不要逼我。
我吓坏了,心惊肉跳地缩回了手。他把刀子锤子塞进衣服里,不停地嘟囔:这个世界上坏人太多,必须时刻小心。
趁旭辉没注意,我溜到卫生间,想给哥哥打电话,刚开口他进来了,一把夺过手机摔到地上:你给敌人通风报信吗?你想谋害亲夫吗?
我说:我只是想问哥哥星期天去不去咱妈那里吃饭。
他连忙关了厕所的门,悄声说:不能去,饭菜都下了毒,他们就想把咱俩毒死,好侵占咱家的房子和汽车。
我明白,他的神经已经彻底错乱了。
过了一会儿,看他情绪稳定了,我说:咱明天到医院看看你的失眠吧?
我没敢说心理医生更不敢说精神疾病,但他还是被刺激到了:我早就知道你和医生串通好了,你非要置我于死地才罢休?
看他两眼发直胡言乱语,我故作镇静地说:天不早了,咱洗洗睡吧。
他点点头,跟我往卧室走。可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他非常紧张,快速跑到厨房,拿起菜刀,就去开门。
门外传来我哥的声音。我给哥哥打电话时,本想说你快来看看旭辉吧,可只说了半句,旭辉便把手机摔了。肯定是我哥打不通电话,怕我出意外才匆匆赶来的。
我抱住旭辉哭着求他:是咱哥,你千万不能动手啊。旭辉喊:他是来杀我的,他是来杀我的。
旭辉力气太大了,他甩开我,开了门。我被吓得浑身发软眼前发黑,只听得一阵吼叫和扑腾声,等我定下神来,发现旭辉被哥哥和侄子摁倒在地上了。
3
那天夜里,我们把旭辉送进了精神卫生中心,说白了就是精神病院。
我不想回顾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场面,也不愿叙述旭辉在治疗中遭受的痛苦,总之我很后悔把他关起来。但矛盾的是,他的病真到了需要治疗的地步,如果留在家里,我的安全无法保证,更糟糕的是他会跑到外面伤及无辜。被送进医院不到两个月,因为药物伤及肝脏,他消瘦得厉害,我很心疼,想把他接回家,但医生不让,说他还需治疗。又过了两个月,他完全没了攻击性,而是见了人就吓得抖成一团。
看他身体和精神每况愈下,我坚持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并找了中医,用中药给他慢慢调理。一年多的时间,我每天给他熬中药,哄着他喝。他从医院出来后,完全变了个人,胆小如鼠,一点动静就吓得浑身哆嗦,看见菜刀就惊恐地尖叫。我不知道医院用了什么法子,让一个精神狂躁的人走向另一个极端,我只知道,那个自信满满的旭辉已经消失了。
非常煎熬。现在回头看,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撑下来的。
旭辉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混沌,趁他精神好时,我给他讲过去的事情,给他看女儿打工的视频,他情绪波动时,我完全顺着他,他说什么我都说好,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渐渐的,旭辉的病情稳定了,当他重新走进厨房做饭,拿起墩布拖地时,我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可就在旭辉康复有望时,我却病了。
去医院给旭辉拿药时,我顺便做了个检查,因为胃疼好长时间了。结果发现了肿瘤,需手术切片才能确定性质。
真是很奇妙,当我跟旭辉说自己要住院时,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你生病了吗?厉害吗?不会有事吧?你要有什么事儿就没人管我了。这是旭辉生病以来第一次有条理且流畅地说的带有感情色彩的一番话。我轻描淡写地说:我要动个小手术,妹妹会来陪你的。旭辉说:我给你做饭给你送饭。
手术后,我切除了三分之二的胃。旭辉一直陪着我去医院化疗放疗,他依然不愿见人,大夏天也戴着帽子和口罩,遇到熟人跟我打招呼,他躲得远远的,等人走后,他连忙赶过来问:她说什么你也别信啊,如今人心都坏了,你太单纯,容易上当,你就听我的,谁的话也不能听。
看旭辉这样,我很难受:他的病时好时坏,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他肯定会受刺激,如果病得厉害,肯定会被送回医院,那他也不会活太长。
想到这里,我不禁泪流满面。看我哭,旭辉也哭:你一定得好好的,要不我也不活了,没有你,我活着没意思。
他精神出了问题,可心没出问题,我想什么他还是知道的,这让我更加难受。为了安慰他,我笑着说:亲爱的,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女儿我也要好好的,你放心,我们都会很好的。那一刻,我真正感受到了相濡以沫的滋味:很温暖,很心酸。
望着旭辉含泪带笑的脸,我不住祈求上天,让旭辉的神智完全回复正常,让我的身体尽快康复,让我们夫妻能安然度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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