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亭亭(化名),
34岁,自由职业
记者:朱英玉
配图:蒙美旺
一
小区的人都喊她作肥花。
肥花本来就胖,来我家当保姆这几年,又胖上加胖了。那天,她从菜市买菜回来,顺便在摊位上买了条超级大的萝卜裤,回来穿给我看,问,辉妈,我穿好看吗?显瘦吗?
我看了很久,咽了咽喉咙里的话,嗯,穿得蛮合适。
她还真是欢喜,说,我也觉得,摊位那个老板讲这竖条花色显得人苗条。
等她去拖地,看她那硕大如箩的屁股在我眼前挪来挪去,我差点笑出声来。不是因为她胖,是觉得她实在太可爱了。
肥花是我早早就瞄上的。
那时,她还在小区5栋刘姐家当保姆。
有一次我看到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推着孩子的小车回家,问怎么不让孩子睡在车里。她说,孩子刚喝了点牛奶就睡着了,这路面不太平整,怕震得孩子吐奶又醒,还是抱起来睡得稳一点。
她的胸怀又厚又扎实,孩子趴在她的肩头睡得正香呢。那一刻,我感觉我这个大人也很渴望在这样厚实的胸怀里安稳地睡一觉。
每天早上我下楼,就看到肥花已经买菜回来了,拎着个镂空塑料篮子,各种颜色的蔬菜瓜果都配齐了,我真是羡慕死刘姐家了。
刘姐家的孩子也被她打理得很好,每天黄昏她带孩子到楼下花圃玩,孩子从不流鼻涕,总是干干爽爽、健健康康的样子。她看孩子的眼神,就像她是孩子的亲妈一样。
我怀孕之后,就开始打她的主意了。
我问肥花,以后能不能到我家来帮忙。
她说,还要问问刘姐。
好不容易等到刘姐的孩子上幼儿园小班了,说实话,刘姐也不想让肥花走,说是工作太忙,还想留她在家里帮料理家务。
同一时间,不仅仅我,另外好几家也像排队一样打听和预约,问肥花的意愿。
可能我跟肥花有缘,最后还是她帮着我在刘姐那里说话,说我们两口子远离老家,眼看着宝宝要出生,没有老人帮带,也挺着急的。
我又去求了刘姐好几次,终于把肥花“挖”来了我家。
二
儿子辉辉出生后,我们就随儿子改叫肥花为“花姨”了。
辉辉是个特别好带的孩子,再加上花姨能干,辉辉被花姨带得跟她一样壮实。花姨自己也吃得好睡得香,辉辉一岁之后,眼看着花姨的腰又粗了一圈。
花姨看着辉辉,常常乐得说,辉辉呀,花姨来你家腰变这么粗,以后怎么找男朋友啊!
全家哈哈大笑。
但辉辉有个问题挺让我们头疼,就是不爱吃蔬菜,大便干结,每次大便都要痛苦地闹腾一番,哭得满身大汗,全家跟着紧张。
辉辉的状况,只有花姨才搞得定。
她经常注意辉辉的表情。有时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花姨飞快地跑过去,一把抱起辉辉去卫生间。
有一回全家正在吃饭,辉辉早已喂过,正在旁边玩耍。突然,花姨放下碗筷,抱着辉辉就跑进卫生间。只听得卫生间里一阵哭闹,最后花姨抱着辉辉胜利地走出来,说,屙了!三坨!
我和辉爸面面相觑,同时也松了口气。
花姨,我问,你怎么把得那么准?
花姨得意地努努嘴,喏,看他的表情。
怎么看?我问。
他玩着玩着突然站起来,一动不动,还皱小眉头,这就有了。你要是不马上去把,他就会偷懒,下次就更难屙。
我听得那是心悦诚服,频频点头。
因为家里有个残疾的弟弟,所以花姨每个月必回一次老家。花姨一回去,我们就开始紧张了。辉辉怎么也不愿上卫生间,半夜不愿睡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发现花姨不在,就号啕大哭,给牛奶喝也不管用。
辉辉哭得厉害,我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一来心疼辉辉;二来悲叹我这个妈当得太失败了。
谁让我们有这么能干的保姆呢!
花姨从老家回来,经常带点农村的小东西给辉辉。
辉辉2岁生日的时候,花姨从老家带了一顶毛线织的帽子回来,给辉辉戴上的时候,她左看右看,拍手笑说,辉辉穿什么都好看,以后我的孩子也要织一顶这样的帽子。
话刚说完,她自觉不妥,见我看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我说,对啵,花姨,你不是讲这几个月家里总催你回去相亲吗?相了没有?
三
仔细算来,花姨也不小了。17岁就在隔壁小区的一户人家里买菜煮饭,19岁到刘姐家带孩子,干了4年,到我家也有两年多了,这么着花姨也有二十五六岁了,在农村还没出嫁的妹仔中算是年龄大的。
花姨说,相了。
怎么样?我问。
有点瘦。她皱皱眉,我觉得男的太瘦没有安全感。
那对方呢?对你印象怎么样?
我妈讲,对方很满意。他拿了我的相片回去给他妈看,他妈比他还要满意,讲肥点的好。
我听了想笑,说,是啊,婆婆们都希望儿媳妇壮壮实实的,像我这样的,在农村嫁不出去。
花姨说,还是你好,穿什么花色的裤子都显瘦。
接下来的几个月,花姨回去得比较频繁,有时看辉辉表现比较好,她就放心地多请两天假,还是回去继续相亲。
我也不能拦着她,这是人家的终身大事。
终于有一次,她回来,一看那神情就跟以往不一样。
这次有好事了?我问。
她嘿嘿笑了好一会,不做声。
快讲啊,到底怎么样?这决定了我家辉辉到底还能不能赖着她花姨呢。
这次——差不多……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差不多?我穷追不舍,瘦不瘦?
不瘦。也不胖。戴个眼镜……蛮斯文……
原来,上次你不是嫌别人瘦,是嫌人家不够斯文。我哈哈大笑。
花姨后来又回去了几次,每次回来那张脸都红扑扑的,看来是喜事临近了。
唯有一回,她回来之后有点魂不守舍,煮饭时竟然忘了插电源,直到菜都做好要开饭了,大家才发现电饭锅里还是生米。
晚上闲聊时,花姨说,对方虽然没明说,但这几次见面后,感觉对方越来越不热情了。
是不是嫌我长得不够好看啊?她问。
我给她分析,要嫌第一次见面时就该嫌了呀,还愿意继续交往,说明还不是外表的问题,至少不完全是。
那问题出在哪呢?她倒吸一口气,问。
出在你的心里!我说,你太在意他了,就想多了呗。只要他不提出中止关系,就先处着吧,把你最美的一面展现给他!
花姨一听,好像有点释然了。
四
冬天的时候,我和辉辉爸爸利用年休假,带着辉辉到澳洲旅游。问花姨要不要一起去,费用我们包了,再说有她在身边,辉辉也乖些。讨论计划的时候,她一开始两眼放光,后来,突然说算了,路费那么贵。
我说路费不用她考虑,她仍坚持说不去了,说正好趁这个时间回老家,跟她那位把婚事说一说。
她这么一说,我就不勉强她了。
等我们旅游回来,花姨的情绪好像就有些变了。一开始我还没注意,随意地拿了几个小礼物出来,问花姨,这些都是澳洲的小东西,你喜欢哪个,挑一两样。
她看了看,说,我想问……有没有口红?
又补了一句,你用过不想要的也可以。
我有点诧异,你从前不化妆的呀?以前给过你不是不要吗?
她摸了摸脸,说,现在我也想涂点东西化点妆,好看一点。
后来,还是花姨自己透露,她发现那个眼镜斯文男有个初中女同学,经常来找他说事情,斯文男似乎对她很热情很客气。
他那女同学,一看就知道用了口红的,花姨说,我想想,喏,这种颜色……她左右看看,然后指着我睡衣上的一颗玫瑰色的纽扣。
我乐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恋爱中的人有假想敌了。来,姐教你,整得美美的,让他女同学见鬼去吧!
到底是花姨多想,还是我教她把自己整得美起来了,不得而知。总之,花姨的婚事终于来了。新郎就是她最上心的那个眼镜斯文男。
晚上吃完饭,花姨把辉辉抱在腿上,到沙发上玩“摇摇”。她缓缓地说,宝贝呀,你什么时候上幼儿园呢?你不上学,花姨哪里会放心回家结婚啊?
落地灯柔和的光线洒在花姨和辉辉的身上,那片暖色好像给花姨的脸抹上了一层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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