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植物志》
作者:(英)玛格丽特·威尔斯
译者:王睿
版本: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9年1月 三色堇
“但是我看见那支箭却落在西方一朵小小的花上,那花本来是乳白色的,现在已因爱情的创伤而被染成紫色,少女们把它称作‘爱懒花’。”
——《仲夏夜之梦》第二幕第一场 颠茄
“把这里面炼就的液汁一口喝下,那时就会有一阵昏昏沉沉的寒气通过你全身的血管,接着脉搏就会停止跳动……你必须经过四十二小时,然后你就仿佛从一场酣睡中醒了过来。”
——《罗密欧与朱丽叶》第四幕 乌头
“听我的话,托马斯,你将要成为你的友人的庇护者……这样尽管将来不免会有恶毒的谗言倾注进去,和火药或者乌头草一样猛烈,你们骨肉的血液也可以永远汇合在一起,毫无渗漏。”
——《亨利四世》下篇第四幕第四场 康乃馨
“当今的最美的花卉,只有康乃馨和有人称为自然界的私生儿的斑石竹……我听人家说,在它们的斑斓的鲜艳中,人工曾经巧夺了天工。”
——《冬天的故事》第四幕第三场 樱桃
“我们这样生长在一起,正如并蒂的樱桃,看似两个,其实却连生在一起。”
——《仲夏夜之梦》第三幕第二场 榛子
“凯德是像榛树的枝儿一样娉婷纤直的,肤色是像榛树的果儿一样棕红漂亮的,整个人儿竟比榛树的果仁儿还甜美。”
——《驯悍记》第二幕第一场
如果莎士比亚没有成为剧作家,他应该是一位不错的园丁,或者植物学家。
植物见证了《仲夏夜之梦》的喜剧:仙王为了捉弄仙后,命令淘气小精灵迫克去采来三色堇的花汁,滴在仙后的眼睛里,她醒来就会狂热地爱上第一眼看到的人。没想到阴差阳错,把姻缘线搅和成了毛线团。植物也见证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剧:朱丽叶为了逃婚服下的假死药是植物颠茄的萃取物,当时的人们认为,食用几枚小小的颠茄浆果就可能导致昏睡。朱丽叶在沉沉睡去后被宣告死亡,消息传到罗密欧耳中,他带着乌头草来到朱丽叶的陵墓,服毒自尽。
在《莎士比亚植物志》中,这些香草花卉,甚至水果蔬菜,就像是打开莎翁作品的另一把钥匙。莎士比亚介绍了很多种植物:野生的,养殖的,本地的,外来的,一视同仁。用植物的特性来隐喻剧中人,抑或是借用这些植物在都铎时期的特殊功用,暗藏玄机。正如朱丽叶所说,“莫看那蠢蠢的恶木莠蔓,对世间都有它特殊贡献。”
与中国文学传统中的香草美人类似,玫瑰尤其经常出现在莎翁的十四行诗中,与爱和美相联系。但莎士比亚的植物学知识远不止于此。
在《冬天的故事》中,潘狄塔瞧不上康乃馨,因为“在它们斑斓的鲜艳中,人工曾经巧夺了天工”。这句话说得隐晦至极,却点出了植物也像动物一样有性繁殖,像郁金香和康乃馨这些色彩异常斑斓的花卉,都是经过人工培育的“半自然”植物。不过为了避免被指责为歪曲上帝的杰作,莎士比亚也只敢暗示而已。
这些记录足以颠覆莎士比亚“文科男”的形象。此刻,他真的像一名植物学家。
当然,几百年前的植物学并不总是那么“科学”,难免出现神秘主义的倾向。在都铎时期,食用生果被认为是危险的行为,需要制成馅饼或是果酱再食用。甚至有植物学书籍记载,雏菊的汁液加到牛奶里可以阻止小狗长大。在莎翁剧中更是随处可见对于植物的想象:朱丽叶服下颠茄,假装死去,在墓穴中听到曼德拉草凄厉恐怖的叫声。传说这种草被拔出时会发出尖叫,后来更是成了《哈利·波特》中神奇植物曼德拉草的原型。
莎翁的植物也不总是香草美人。《温莎的风流娘们儿》里,南瓜、马铃薯齐登场,担当隐喻;《罗密欧与朱丽叶》中,仆人们用水果的谐音调笑罗密欧的“前女友”,用语之粗俗令剧本的审查官忍不住动笔粉饰。
都铎王朝时期的等级划分仍然十分严格,但剧院向社会所有阶层开放,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与现在的剧院结构不同,当时的天井式剧院更类似于罗马角斗场,贵族们端坐二层看戏,而挤在露天一楼的是穷人,因为过于拥挤,进出困难,很多人看戏入迷时甚至随地小便,剧院里的气味十分酸爽。《莎士比亚植物志》中也提到,1987年,在发掘玫瑰剧院废墟时,坑洞里发现了大量的榛子壳,那是观看莎士比亚戏剧时最受欢迎的零食。
这就不难理解,从市民剧院中崛起的莎翁戏剧会充满了人的气息,刺破中世纪的黑暗,拥有像原野上的植物一样蓬勃的生命力。
《莎士比亚植物志》的作者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莎翁对植物的这种热情也许源于英国人的基因(作者本人在伦敦也培育了一座自己的花园)。如果说中国家庭的日常是拼娃,那么英国人值得battle(较量)一番的战场必然是家门口的小花园。
这种侍弄花草的爱好可以一直追溯到莎士比亚生活的都铎时期。当时,种植果树即被认为是适宜绅士的活动,关于农业的小册子里都将果实累累的果园与治家有方的兴盛家族联系在一起。按照《莎士比亚植物志》的记录,从19世纪起,“莎士比亚同款花园”也逐渐兴起,中产阶级们热衷于在起居室窗下的花床上栽种古典风格的花卉品种,献给莎翁剧中的奥菲利娅或是潘狄塔。
相比这些带有浪漫想象的“买家秀”,专业园艺家们复建的都铎王朝式花园显然更贴合历史。就像《莎士比亚植物志》中所说,莎士比亚的母亲和妻子,以及温莎的风流娘儿们,侍弄的就是这样的园子。园子里能出产家计所需的一切:果实和蔬菜供给厨房,香草入药,草木可以用于染色、酿酒,鲜花装饰房屋。莎士比亚的植物学记录不仅是文学遗产,更让我们一窥伊丽莎白和詹姆斯一世时期的社会生活。
不过,莎翁的园子若想在中国入乡随俗,可以多考虑厨房的供给。时隔千年,远在东方的老饕吃货,或许能从书中读出更多的东西。
在凯普莱特府邸为朱丽叶和帕里斯的婚事筹备的宴席上,有一种用枣子和榅桲做的馅饼。榅桲这种水果在中国不常见,在当时的欧洲也是稀罕之物,有资格登上贵族的婚宴做一道大菜。老北京的传统吃食里也有一样“榅桲儿”,老舍和梁实秋的笔下就描写过“榅桲儿拌梨丝”“榅桲儿菜心”。其实这是误传,老北京吃的榅桲儿并不是欧洲那种形状像梨的“金果”,而是经过熬制的红果(山楂)。盖因榅桲实不易得见,而在满语中,这种软糯开胃的小吃名为“wenboer”,是酸酸甜甜之意。于是以讹传讹,此榅桲就成了彼“榅桲儿”。
在《仲夏夜之梦》中,精灵迫克提到焙熟的沙果。16世纪时,英国人将沙果放在炭火上烤,或是捣碎了泡入酒中作为热饮,常在冬至夜做祝酒用。如今在中国,内蒙古和东北等地仍然盛产沙果,晒成的沙果干酸甜可口,是值得一试的“莎翁同款”。
□王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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