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启示 黄丹丹

冬日里，最喜观树，那些落了叶子的乔木。蜕去了叶子的树们，清隽或遒劲的枝，都写满了水墨之韵。一枝一干犹如一笔一划画出的水墨画，呈在天地间，素简而生动。那是自然的手笔，甚而，是造物主的手笔，有人参悟不尽的禅意与美性。

我所在的城，自有参禅的场地，一座建于唐贞观年间的报恩古寺，就静静地泊在老城的东北隅。古寺里照例有古木。报恩寺里的古木是两株1300余岁的银杏树。立冬后，银杏树上的叶子渐次变黄，顶着黄金般璀璨叶子的古木，在古寺鎏金的檐上端着，美得无法形容，甚至，无从想象。

因为那黄叶，古寺的幽静被赏景的人打破。好在，参禅的最高境界，就是自身所处之境的不被打扰。于是，观景的人自去嬉闹，修禅的人兀自诵经。

黄叶一片片飘落。一片一片，不知几时，就汇聚成了千片万片。堆积了满地黄叶的寺院，像堆满玉米的农家小院，显出了人间烟火的丰足。披袈裟的方丈偶尔会踏着黄叶看这些在黄叶上嬉闹的芸芸众生。也不知他觉不觉得自己也是众生中的一员，哪怕他不苟言笑地只静默着。

有聪慧的女子，捡了银杏的叶子，用毛笔在上头书了好看的小楷。她把那一枚枚写了字的黄叶晒在了朋友圈里。我向她索那写了字的叶子，想作为书签。

我也捡了几片落叶。放在茶海上，喝茶的时候想，杯中这些被烘焙过的茶树的叶子，与这些摆放在茶杯边的落叶相比，究竟是短寿还是续命了呢？它们在还没有舒展开来的时候，就被采摘，被炒，被焙，被分拣，被出售。最终，它们被分离，走进不同的人家，成为不同的人手中的一杯茶。而好在，一片叶子，除了是叶子以外，它们与水相融，成了另一种生命——茶。

这几日，有霾。天地混沌。

我不怕霾，看得见的地方的霾与看不见地方的障，我们何以提防？所以，即便有霾，我也不戴口罩，上下班步行。

步行的路途沿着寿春公园。公园里的树木纷杂可爱。甚至，还有花。

今早，我因观赏落叶的树木、开花的野蔷薇与三叶堇，在公园里耽了许久，而无视罩在周遭的霾。

“一棵树在冬天的美，大于它顶着满冠绿叶的丰茂与繁华。就像一个人，归家后褪去华丽的衣裳，布衣素颜在夜灯下安守岁月的样子。冬日依旧绽放的花颜之美，同样大于春光里的姹紫嫣红。萧杀背景的映衬下，绚烂的花颜彰显了生命的张力。”我在今早的朋友圈里留下我眼中的冬天里的树与花的样子。这些水墨般的冬日树木，疏影暗移，总能从我的眼中悄悄地抵达我的内心，引出我的无限感喟。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参悟吧。我感谢冬日的树木，乃至天地间的万物，予我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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