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立冬
(上接12月17日14版)
叶落归根,草木收起叶片的脚丫,坐在大地上,淡然入定。烟消云散,白云裹起娟秀的纤足,遁形于天阙,安然坐禅。入冬,时间也变成蛇,藏起手脚,藏起行踪,藏起自己。
老赵看不清人,但能看清时节。当村东的白杨落下最后一片叶,叩响最后一声门,秋天就结束了,冬天就从村西一扇门后,吱呀,行色匆匆闪出来。人是时节的一个章节,人间的那些事儿,也会在时节里换一种形式演绎。秋冬的嬗递,更接近于时光的偷情、离异。
村庄里,又有人离婚。他们结了假婚,也离了假婚。红本变绿本,情感又亮起绿灯。
冬,从仌从夂,四时尽也。仌,冻也,像水凝之形。寒意彻骨的,不是冬,而是二人的貌合神离。夂,足也,若走路,则能相互扶持;若插足,则会彼此磕绊。冬,不止是四时走到尽头,裹足不前;也是两人走到岁月路口,无论向左走、向右走,都是人生的转折。
老赵喜欢这种转折。他让很多宝贝弃之敝屣,变成垃圾,成为他的战利品。
村庄就那么大,无论以什么方式,村人都互相关联,存在某种关系。老赵是以垃圾的方式,但他和村人的关系最纯净。他清理污垢,保洁卫生,从垃圾里淘宝,活得干干净净。有村人嫌他脏,他不在意。谁脏,谁不脏,都一一收藏在生活垃圾里,他比谁都清楚。
他们对他笑,嘲笑。他也对他们笑。笑贫不笑娼。他们笑得都一样,又截然不同。
老赵的存折里,每月都会长出一串数字,长出一砖一瓦的梦想。他把工资和卖垃圾的钱存起来,一元一百地积累,多年后的那栋楼房,也一间一层地拔起。他算计很多遍,再过十年,洋楼就能从存折里搬出来。那时,小赵也结婚了。他领孙子,小赵两口子打工……
老赵的梦想很简单,他拼尽全力,就是为了让小赵和村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老赵真老了。话少,喜欢晒太阳。他把心思的种子,安置在皱纹的垄沟里,在双鬓上开花,在心跳上结果。他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那天,他跟我絮叨,他看得清小赵,看得清不能把自己的人生遗传给小赵。他终于开始审视自己,并轻易就认清、否决了自己。
羊受孕了。肚子圆溜溜的,像北风的抱枕,收藏着南来北往的梦。空气里,漫溢着哺乳的气息。老赵喜欢那鼓囊囊的奶子,睡觉前要摸一摸,有时半夜醒来,忍不住吮几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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