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东门这条街,人若有点小恙,想到的多半是姚医生。非机动车若出点毛病,想到的多半是小陈。
小陈是我的前邻居,和老陈住一起,从农村来,慢慢扎根于此。我原来住的那地方,十有八户都是这性质。老陈矮矮粗粗,十分敦实,靠拉板车过活。小陈和我年纪相仿,起先是搭个简易的棚,专修自行车。一条街上吃这行饭的也有几家,但他的技术显然更过硬,他的生意总忙不过来。总有一大溜的车齐摆摆等在那里,像医院排队的病号。
不久,他弃了棚,租了间简陋的小门面,也不弄个标牌,就天天灰头灰脸地在那捣鼓。你就没看见他有干净的时候,头上、脸上、身上、鞋上,那叫一个脏。不过他洗清爽了,可不丑,是瘦而精干那一类,脸上有股倔劲,除了左手多了一指——而这,对他用来吃饭的技术并无妨碍。脏也没办法,干的就是这活。活多,钱挣得快,这才是硬道理。
那时候,他还没女朋友。不过,他谈女朋友却也是很容易的事,是门口人看他能干,看他们家可靠,把自己娘家的侄女介绍来了。姑娘白白胖胖,眼睛大大,和他在形象上很有对比。可谁也看不出,婚后这姑娘也是个干家子,跟小姑子在附近做起了回收废品的生意,也每天早出晚归,搬来拖去,顾不得脸上的灰,衣上的尘。
小两口的日子眼见着红火起来,很快在东门街上买了门面房,那是马路一边新开发的房子,车铺转移过去,挂上醒目的标牌。这时电动车多起来,也成了小陈的维修对象。他的铺子前,一如既往,像专家门诊。还和从前一样,他不穿一件好衣服,没法穿。天天埋头苦干,用的是老式手机。男人们打牌、吹牛的娱乐,他一样没有。每天大清早起来,邻居们会看见他去倒痰盂,洗拖把,老婆和他一样忙,出摊前,他得分摊家务。有了孩子,丢给了老陈老婆,他俩仍是一心经营生活。
我家的电动车坏了,喊过他上门几次,他都是利用晚下班的时间来,那时我们早吃过饭,他却迟迟拎了工具来,还饿着肚子。一边看他干活,一边跟他叙家常,他倒也是健谈的,也毫不忌讳地把他的六指举给我们看。其实,我平时再没留意过。很显然,他并不把这点小毛病当回事,他凭手艺过着有奔头的日子,这日子让他腰杆挺直,不觉得比任何人差。这骨子里的自尊自信,叫我更添一份敬。
一年年里,小城在发生着变化,而人们越来越关心的是越来越高的房价吧。我身边的熟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心动与行动。对于上班族来说,买套房多少还是省着熬着,没那么轻松。可是有一天,邻里们聊天时,却爆出一个冷门:修车师傅小陈在县城最高档小区买了一大套住宅,且是全额付款。这消息来得很有冲击力,但我再不表示怀疑:我知道,他们两口子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作风,是对这个消息的最确注解!然后又有消息说,他们还在某处贷款买了大门面云云。我听了,也一点不以为怪。这就是小陈。我想起他曾经坦然伸出六指的样子,他一直就是那个有底气为生活翻牌的人。
菜园地里,总是野草长得更盛。因为它们铆足了劲,谋求生存。我看到野草,总会想到小陈,以及和小陈一样让我心怀敬意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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