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香烟

夏日的暴雨总是来得令人措手不及，墨黑的天空不时闪过几道闪电，湿热的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倾盆而下的大雨，夹带着几声粗犷的闷雷声，从低沉的空中冲向地面。这不仅不能给人们带来一丝清凉、一丝舒适，反而给这城市带来了无边的压抑。

医院大厅门口，一个身穿劣质白裙、肚子微微隆起的少女正在急促不安地张望着不远处的大路。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眼眶通红，脸上雨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一脸迷茫。

不多久，一个青年冒着雨跑进了大厅，少女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有点惊喜却又惊慌失措，哽咽地叫了声：“哥……”青年把湿透了的发白背心脱下来拧干了一下，呆呆站了会，咬紧牙根，硬生生地吐了句“咱们进去吧”。

兄妹俩幼年时，妈妈离开了嗜赌如命的父亲，带着他们来到这座城市拼命打工，文化水平不高的她只能做些苦力活，风里来雨里去地过了好几年，努力支撑起这个家。天不遂人愿，长期的辛劳压倒了妈妈这个顶梁柱。尚在读高中而成绩优异的哥哥看着病倒在床的母亲和读初中的妹妹，毅然放弃了大学梦去工地打工，生活落在了哥哥瘦弱的肩上，读书的妹妹已然是家里的唯一希望。

妹妹很争气，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她听话懂事，体贴家人，待人温文尔雅。

即将面临高考，处在人生重要转折点的妹妹，抵挡不住班上一个帅小子的爱情攻势，偷尝禁果，在高考体检时检出怀孕三个月了！妹妹无奈退了学，曾经一起山盟海誓、月下徘徊的那个他知道自己种下祸根了也断绝了往来。妹妹的世界，轰然崩塌。

妹妹动完堕胎手术后，已是入夜，病房里的她脸色苍白，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地握住哥哥的手，稍有异动就会马上惊醒。

病房的电扇轻轻地转动着，缓缓地驱散着室内干燥的空气，却吹不散压在兄妹头上的阴霾，墙上的时钟嘀嗒作响，指针的转动却转不走他们对未来的迷茫。

他小心翼翼地给妹妹掩上被子后，轻轻地走出了病房，憔悴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微微叹了口气，沉默地看着天花板。良久，他从口袋中摸出了个揉卷的烟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根微微打湿的“甲天下”香烟。摸出来叼在了口中，找着打火机的同时抬头看到了墙壁上禁烟的温馨标语，自嘲地笑了笑，又重新放了回去。

医院天台上，暴躁的天空已经累了，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丝丝细雨打碎在水泥地上。哥哥倚靠在天台的护栏上静静地看着这车水马龙的城市，喧闹而平静。入夜的灯光总是很美的，流光溢彩，火树银花，却似乎不属于他，现在的他怎么也走不进那美丽的世界。

哥哥遥望了许久，毅然决然地拿出手机一个个联系曾经的朋友、同学、亲戚……试图联起一丝可以帮妹妹明年重新高考的希望。一向不喜求人的他，电话中却一反常态，热情诚恳，仿佛是佛前最虔诚的信徒。

终于，在第30个电话找到了那根救命稻草，解决了妹妹心头大事的他，颤抖着摸出存了好多天的那根仅有的香烟，随意地点燃，咂巴了几下嘴，慢慢吐出了长长的烟圈。烟圈随风缓缓扩散，飘到了这座不眠城市的夜空，仿佛终于和城市融为一体……

其实，在佛前叩首的信徒有几个是为自己祈祷的？最美好的期待不过是献给自己愿意用一生来陪伴、爱护的那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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