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柔柔却捉摸不定的风,像一位脾气不好的画家。心情舒畅时,仔细调制一树一枝的新绿,又随着时光齿轮的转动,一叶一叶加深。画家远远地审视杰作,神情里调和了得意与冷漠两种颜料。人们的赞美还没有朗诵完,她已展现那份颠覆的冷漠。毫无生气的色彩杂揉在一起,泼洒杰作之上,再诱人的绿色也没能幸免。
势必枯黄的梧桐叶高立枝头,俯览城市的繁忙与繁华,孤芳自赏,自鸣得意,在车来人往的道旁冷眼旁观,红尘俗事的画面一一摄取、留存,宛如依附于叶面的细沙,一粒粒,一层层。它们只记录,不说话。
我看见风穿过梧桐树叶,一片片叶子如同夜里惊慌失措的林鸟,偶尔拉着雨来临,不大,不小,正好瓦解树叶的顽固。树叶引以为傲的记忆,一粒粒一层层剥落、消失,丰富的拥有一朝失去,那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风雨潇潇之后,失踪许久的太阳露出脸庞,每一缕光线都蕴含成熟而充沛。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梧桐树叶浓烈的绿慢慢化成枯黄。阳光最灿烂的那刻,某一叶终于飘然而下,刚好折射出茂盛的光芒。然后是第二叶、第三叶……落地之后,它们成为朵朵浮萍,随风漂流。
人们仍然奔波往返,忙碌的步伐踏在地面、叶面,哪有心思去索解梧桐树叶的意义。只有小孩子舍得弯下腰,拾起一片,有兴致地把玩,兴尽之后,随手扔掉或揉成碎片,滑落于指缝。只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会耐心地端详这些不幸的精灵,挑选出最中意的几叶,放进春意盎然的日记本里。
还有,那面带微笑却内心失意的人,走过金黄色的长街,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昨夜西风凋碧树”,来感叹青春的短暂与脆弱。他注视着还在飞舞、盘旋的蝴蝶,深深品味它们饱满的骄傲。即使终将无可奈何花落去,也至少来过、见过、征服过;即使要从高处跌落,也要坦露最美的姿态和最佳的心;即使这是命运捉弄一般的安排,也用独有的方式存在与告别。略微有憾,绝对无悔。
也许,他会陷入难以自拔的沉思:许我一片梧桐叶的时间,让我停止匆忙的脚步,站在旁观者的看台审视自己。
许我一片梧桐叶的时间,让我可以把风雨雷电从从容容锤炼进博大精深里,直面和忍受同样是一种智慧。
就请你许我一片梧桐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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