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真有“李书琴”

作为一位热爱于王祥夫先生小说的读者，评读其中篇《一粒微尘》（注：原发《山花》2018年9期），实在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许是因为曾经或多或少亲历过那样的一个似乎“并不真实”的年代，我感觉作家塑造出“李书琴”这样的一个人物，真实可信。

套用作家石一枫的一部著名中篇的名字，那就是：世上真有“李书琴”。

李书琴自己知道，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她其实就是一粒微尘。像她这样的小人物，在那个“唯成分论”的红色年代，因为受到外婆家庭成分的牵连，处境自然是卑微而低下的。

再渺小的也是一种存在，为了保全孩子，她可以说是殚精竭虑，甚至是做出了一个女人并不想做出的一切，比如：为了不再连累家庭，不得不与心爱的丈夫王重生离婚。

小说一开场，李书琴就想着如何与丈夫离婚，尽管这种离异的念头被丈夫一再婉拒。丈夫王重生，也是一个穷苦出身的家庭，自然难以保护自己的美貌妻子。因为有些颜值，这个红颜薄命的女人，自然逃脱不掉屈辱的命运安排。“漂亮，有时候是会让人感到紧张的……”在那个热血贲张、人心惶惶的时代，一粒微尘的她即使机关算尽，到头来也是一枕黄粱。李书琴想的是如何利用自己的颜值甚至牺牲自我，来维护人前人后那种可怜的自尊，同时也是保全一家老小。

然而，她还是失算了，未免也天真了一些。

“要活下去，就要有靠山。”李书琴记住了姥姥的话。作为一名处处挨批的学校老师，面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利形势，她企图想靠近军宣队连长郑铭雄，甚至一度还产生了色诱心态，遗憾的是却没有如愿；反倒是后来，她却被觊觎良久的工宣队的王党生扑个正着。看起来，这似乎是一种熟知的男女偷情，但是王党生却披着政治的外衣，进行着对李书琴肉体与灵魂的一种彻头彻尾的亵渎。这简直是一种塌方似的摧毁，王党生在李书琴肉体上的极其卑劣的占有欲表演，以及被郑连长等人的捉奸过程，作者沉静地剥尽了一幅人性被肆无忌惮地扭曲、压抑的群丑图。

纵然有着种种的算计甚至是抗争，李书琴的命运还是躲不过“悲惨”二字，旗袍被剪、剃阴阳头、裸体现丑、私处被虐、饱受处分、大字报批判……似乎人间的所有苦难，她都经历过了。

好在，她还活着。只是，到了最后，“她在说什么，没人知道，也没人听，可能，也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曾经芳华绝代的一个女人，本该有自己的美好人生，因为生活在那样的一个年代，其结果也只能落个悲催下场。

六万三千字的一部中篇，因为小说营造能力的老到，塑造了诸多的人物形象；同时，因为李书琴人物命运的起伏跌宕，读起来让人悲中含泪欲罢不能。人物命运的凄凉与曲折，透过历史长卷式的心灵史展示，让我们看到了那个不曾远去的年代，人性之美所面临的摧残。

这是一部警世恒言式的书写，看似娓娓道来，其中隐喻着强烈的反思情怀：记住李书琴！

其实，李书琴就在我们中间，她并没有远去，她所经历的苦难属于我们整个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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