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初看见的“河流”,是村庄里一脉脉缓缓流淌的小溪。有一年,出于对这些溪流的好奇,我找遍了所有溪流的源头——它们就藏在一架架我熟悉的大山的山坳或幽谷里。我居住的村庄山清水秀,我的老家背靠大山,门前是一坝望不到尽头的层层水田,四围有大大小小十三条溪流日夜歌吟,于是,老家就拥有了一个非常诗意的名字:“龙洞湾”。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寻着家乡的溪流,逐水而行,看它们穿沟越壑,跨过幽谷,走过悬崖,跳过峭壁,攀过山嘴,我和溪流一起走出了大山,来到了山外。这时,我第一次看见了河流,她有一个美丽的名字:白沙河。这是一条真正能够称作“河流”的河,它像一条玉带一样将白沙古镇轻轻缠绕,然后,旖旎远去,流向了我看不见的、向往的远方。在我眼里,比起老家的溪流,她是那么浩大,宽阔,清澈,碧波荡漾,我不知道她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她将流向何方,她起伏跌宕,婉延曲折,仿佛将我故乡的13条溪流和川东北所有的小河都吸纳在一起了,然后,集合起晨露暮霜,夏雾春雨,秋阳冬月,静静地奔流成我希望看见的壮阔姿势,映满天空星月,巍峨山影,蓬勃稼禾,滋养着两岸的民风和悄然远去的光阴与岁月,一路歌吟,一路追梦,悄无声息地驰骋远方。
河水时而湍急,时而舒缓,遇到狭窄地段,河面便像扇子一样,慢慢收拢,流水也变得急促起来,河里的卵石清晰可见,流水哗哗淌过,泛起的水花波光潋滟。
有一天,我第一次走向了我的河流。我和小伙伴们看见一位老人握着一根长长的鱼竿在河里钓鱼,日光下,他浑身散发着湿漉漉的波光,仿佛一条直立行走的河流,遇到鱼多的地方就停留得久一些。他是小镇上唯一一年四季坚持钓鱼的人。无论春夏秋冬,无论刮风下雪。夏天,一顶草帽,冬天,一双水靴。
有一年暑假,我也去河边钓鱼。我把鱼线投进水里,浮标随着流水急速下滑,滑到手能够得着的尽头,我又将鱼线提起来,但总是甩不利索,费了好大的劲儿,我才将鱼线重新抛向水里,就这样反反复复若干次,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我竟连一条鱼也没有钓起来。他悄然来到了我身边,说,孩子,其实钓鱼也有技巧,慢慢琢磨吧!来,我帮你钓几条。只见他动作熟练地将鱼饵穿入鱼钩,然后把鱼竿一抛,一条漂亮的弧线在我的眼前一晃,浮标已漂到了水面上。他一提一放,目光随着浮标快速移动,但见浮标下沉,他瞅准一个时机立即起竿儿,一顿、一拉,便是一团耀眼的“白”,不一会儿就钓上来几条活蹦乱跳的大“白条儿”。然后,他走到一个僻静处,鱼线时放时提,仅半个时辰,便提了半篓白花花的鱼儿远去了。
一个天气特别炎热的夏日阴天,河里的水流得懒洋洋的,老人又出现在河里。他知道,这样的天气只能钓“闷水鱼”。尽管鱼不好钓,但他已养成了每天都要下一两趟河的习惯。他正聚精会神地钓着,忽然听见呼救声:有人掉水了……他急忙放下手中的鱼竿,放眼望去,在离他不远的河面上,一个落水的小孩正在水中挣扎,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几个“鹞子翻叉”便游到了小孩身边……小孩终于得救了。小孩的家人闻迅赶来感谢他,他却将他钓到的几条鱼递给小孩的家人,说,拿回去给孩子熬汤喝,孩子受了惊吓,鱼汤是压惊的。
慢慢地,小镇上的人都知道了这位钓鱼的老人,人们遇见他,总是主动亲热地与他打招呼,并投上敬重的目光。由于常年钓鱼,他钓回的鱼也无法消受,就用盐腌了,在太阳下晒成咸干鱼,谁家的小孩嘴馋了,谁家的小媳妇需要催奶了,只要向他索鱼煎鱼汤,他都会慷慨地赠予。
老人一生追波逐浪,伴河为邻,依水相傍,与一条名不见经传的河流相偎一生,同呼吸共悲欢,仿佛河流的魂,又如河流的父亲,更像河流的子嗣。可有一年,他却悄然离开了小镇,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老人虽然离去了,但没有带走我的河流,也不曾带走我对一条河流的热爱和亲近,我的河流依然执拗地流淌着。多少年了,白沙河一直为我栖息着一河蛙鸣,一河蝶舞,一河游鱼,一河落霞与白鹭,一河奔腾不息的清水流韵、浩浩诗卷。我喜欢一个人伫立而望,看我的河流舞动群山,滋润大地,放牧时光,孕育吉祥和祈盼。不管我在外面流浪了多久,只要回到了川东北,我就看见了我的河流,我就会心潮澎湃,激动万分。平生见到过无数条浩浩荡荡、咆哮千里的汤汤大河,但白沙河一直跌宕起伏、清澈碧绿地流淌在我的骨骼和血脉中。
我要用一生一世的时光去守望、吟咏和珍惜我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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