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的3个鸡蛋

1982年的3个鸡蛋，从我的手中掉在地上，摔破了。

家里来了客人，母亲想做一盘韭菜炒鸡蛋，可蛋篓里只有两个鸡蛋。母亲让我去鸡窝里看看，再找几个鸡蛋。我很乐意做这件事儿，每天，我们家的鸡蛋，都是我抢着去收取。刚下的鸡蛋，带着母鸡的体温，有时候蛋壳上还有一丝血迹，握在手中，莫名地让我激动、喜欢，还有一点儿“望蛋解馋”的满足。因为我知道，家里的鸡蛋除了偶尔用来招待贵客，其余的都被母亲拿到集市上卖掉，换来全家一日三餐的油盐酱醋。

母亲话音刚落，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厨房，惊得满院子鸡飞狗跳。我在鸡窝中找到三个鸡蛋，有一只母鸡因为迁怒我打搅了它的下蛋工作，很不友好地对着我的手背啄了一口。它对我不仁，我也对它不义，更何况，它得罪的是我这个“小人”！我拿起一根棍子，追打得它落荒而逃。望着它远去的身影，我依旧不解气地骂它，“死老黑，以后我不给你喂食，饿死你！”扔下棍子，我拿着找到的三个鸡蛋，跑着去向母亲交差。刚跑两步，我冷不防摔跤了，手中的鸡蛋甩出老远，全都破了，蛋清蛋黄流了一地。我愣了几秒钟，立刻嚎哭起来，因为身体的疼痛，更重要的原因是恐惧，我不知道母亲会怎样惩罚我！母亲循声跑了过来，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气急败坏地掂起我刚才追打黑母鸡的棍子，劈头盖脸地对着我暴打，每一下，都仿佛用尽了她的全身力气。母亲几近疯狂，连客人都劝阻不了。我哭得更厉害了，除了全身难忍的疼痛外，还有母亲面目狰狞的表情带给我的极度恐惧。那天中午，招待客人的餐桌上照样有韭菜炒鸡蛋，另有一盘小葱拌豆腐，一盘炒白菜，两小碟儿腌咸菜。

36年过去了，可1982年的3个鸡蛋带给我刻骨铭心的伤痛，永远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成为我难以释怀的心结和阴影。我常常在心底怨恨母亲，至于吗？为了3个鸡蛋，竟将亲儿子朝死里打！直到国庆节我回老家看望母亲，她中午炒鸡蛋时，失手打破了一个，我趁机提起36年前的这件事。母亲长叹了一口气，对我说，“要是现在，你就是摔破100个鸡蛋，妈也不会生气更不会打你，还不是因为那时候家里太穷吗？你不知道妈那天有多艰难，跑了好几家，才借来5个鸡蛋……”母亲说完，抹起了眼泪。我轻轻地喊了一声“妈”，释然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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