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圣-埃克苏佩里
我们坐了下来,但我们必须重新上路。我们放弃一次走一长段距离才停下来的念头。只要走五百米,我们就已经体力不支。坐下来舒展身体是莫大的快乐,但还是得起身继续前进。
景色有所改变。石头之间的距离逐渐变大。现在我们是走在沙地上了。前方两公里处出现沙丘,沙丘上有几丛低矮的植被。与钢铁盔甲般的岩石相比,我还是喜欢沙。这是一片金色的沙漠,这是撒哈拉。我觉得我认出它来了……
现在,我们每走两百米路就筋疲力尽。
“我们还是要走,至少走到那些小灌木那里。”
那已经是个极限。(八天之后,当我们乘车回溯我们走过的路,试着寻找我们那架席姆恩号飞机,我们算出最后这段出走的路有八十公里。所以我一共是走了将近两百公里。)我要怎么继续走下去?
昨天,我不抱希望地走路。今天,那些字词都已经失去意义。今天,我们只是为了走路而走路。大概就像正在犁田的牛。昨天我梦想着种满柳橙树的天堂。但到了今天,天堂对我而言已经不存在。我不再相信世界上会有柳橙。
除了一颗枯竭的心,我不再能从自己身上发掘任何东西。我将要倒下,而我不知绝望是什么。我甚至没有痛苦。我不禁感到遗憾:懊悔对我而言曾经如甘泉般甜美。我们怜悯自己,像对朋友诉苦般抱怨。但在这世上我已不会再有朋友。
当他们找到我时,看到我被灼烧了的眼睛,他们会想象我曾不断呼喊,受到极大的痛苦。但那些激情,但那些悔恨,但那些温柔的痛楚,都还是一种财富。而我已经孑然一身,不再有任何财富。清纯的少女在初夜时懂得了什么是懊悔,她们流下眼泪。懊悔与生命一起颤抖激荡。但我已经不再有懊悔……
我成了沙漠。我的身体不再产生唾液,但我的内心也不再产生那些能让我倚靠着呻吟的温柔意象。火热的太阳已经把我心中的泪泉晒得完全干枯。
然而,我似乎瞥见了什么?一股希望的气息吹拂过了我,纵使那仿佛掠过海面的一阵嘲笑声。是什么迹象来唤起我的本能,等着向我的意识叩门?并没有什么改变,但一切已经不同。这一大片沙,那些小丘,那几片单薄的绿意,它们构成的不是风景,而是一个舞台。舞台上依然空荡荡,但一切都已经筹备妥当。我看着普雷沃。他跟我一样感受到惊奇,但他也无法清楚解读自己此刻感受到的是什么。
我可以担保,一定有什么事会发生……
我可以担保,沙漠已经活了起来。我可以担保,这一片无人的空寂骤然间变得比喧嚣的广场更动人……
我们得救了。沙地上出现了足迹!……
啊!我们本来远离了人类的踪迹,我们跟部落失联,我们在世上孤独无助,被遗忘在尘世的迁徙之外,但现在我们又发现沙地上烙印着奇迹般的人类脚印。
“普雷沃,有两个人在这里分道扬镳……”
“这里曾经有骆驼跪坐在地……”
“这里……”
我不再有敌人
可是离真正得救还远得很,我们不能光是在这里等待,几个小时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救得了我们。一旦咳嗽开始出现,口渴的进程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达到终点。而我们的喉咙……
可是我深深相信,某个骆驼商队就在某处,正在沙漠中摇摇晃晃地前进。
于是我们继续往前走,忽然间我听到鸡啼声。吉约梅曾跟我说:“到了最后,我在安第斯山脉中听到鸡啼声。我还听到火车的声音……”
我一感觉听到鸡叫,就想到他描述的情景,于是我心想:“一开始是我的眼睛欺骗我。想必那是口渴的作用。我的耳朵撑得久些……”可是普雷沃抓了我的手臂一下:
“你听到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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