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 哪块云彩能下雨

刘甲凡

早年间，家乡人都是凭着经验，观天象、看自然界变化来预测天气。像“老龙斑，不过三”、“烧红（火烧云）烧到顶，大雨下满井”、“苍山（昆嵛山支脉）戴帽，提着裤子没处尿”等好多谚语，不过，都是仅供参考而已。记得还是生产队的时候，一天，一场麦子晒得差不多了，原计划吃过午饭就要赶着老牛打麦场。天傍晌午的当口，东边开始阴天了，厚厚的乌云慢慢向西边移动。麦场上的负责人急忙请示队长，要他调拨劳力把麦子抢着垛起来。队长抬头看了看天，不急不慢地说出一句顺口溜：“一个老头九十九，从来没看见东边的雨往西走。不理它。”有了队长这句话，一场麦子就在那散放着。时候不大，随着一声炸雷，大雨瓢泼一般倾倒下来，一场基本晒干了的麦子全部湿透了。紧接着又是两天连阴天，那场麦子就全部生芽了。正因为有太多这种变幻莫测的气候现象，在家乡就留下了“谁知道哪块云彩能下雨”这么一句俗语。流传的年头久了，不但是针对着老天爷，包括所有无法预见的事情，家乡人也都习惯用这句话来表达其无奈的情感。

这句话最早我是听邻居瑶奶奶说的。听村里人说，年轻时的瑶奶奶很漂亮，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儿。瑶爷爷不但一表人才，还常年在海参崴做着和“老毛子”倒卖烧酒的投机生意，属有钱的主儿，这在当年是一桩让村里人眼热的好姻缘。可万万想不到，瑶爷爷沾染上了吸食鸦片的恶习，最终落了个倾家荡产、客死异乡的凄惨下场。瑶奶奶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连个孩子也没有。到了晚年，孤苦伶仃的瑶奶奶，人也变得神经兮兮，活脱脱就是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只要和邻居们坐一块，就絮絮叨叨地把她过去的故事讲给别人听。每次说到最后，都会重复几遍这句话：“谁知道哪块云彩能下雨？一人头上顶着一块天哪！”

前些天，回村和一个发小聊起他的晚景，不料，这句话又从他嘴里蹦了出来。这个发小因为是地主家庭出身，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月里，一直娶不上媳妇。快40岁的时候，才娶了邻村一个寡妇，还带来一个“跟脚”的女孩。婚后，媳妇一连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因为这是老来得子，让他高兴得了不得，整天价“含在嘴里怕化了，擎在手心怕摔着”。可对待媳妇带过来的那个“跟脚”女孩，那就差得太多了。不知不觉几十年过去了，孩子们都长大了。这期间，为了给两个儿子盖房子娶媳妇，他拼死拼活，腰都累弯了，腿也落下了毛病。等把这些事情办完了，该闲下来享享清福了，可天不遂人愿，他老伴突发脑溢血撒手人寰。“破屋偏遭连阴雨”，时间不长，他也不幸得了中风，基本失去了自理能力。俗话说“养儿防老”，但他这两个宝贝儿子和儿媳妇都不是什么孝顺人，照顾他的生活都是敷衍了事、冷冷漠漠，眼瞅着，他的生活陷入了绝境。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当年媳妇带来的那个“跟脚”女儿，却对他极尽孝道，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还经常给他洗洗身子，把家收拾得有条有理，把他打理得有模有样。而且，还从来不和两个弟弟计较长短，是村里出了名的孝顺闺女。现在，只要说起这事，他就对当年偏袒两个儿子的所作所为愧疚不已，挂在嘴边上的话就是“谁知道哪块云彩能下雨？真是想不到哇！”

从这些小故事里就可看出，不管是自然界还是人世间，“哪块云彩能下雨”都不可预见。咱既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事到临头，不确定因素考虑的多一些，处置起来就会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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