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七夕节

□孙宝海

我的童年是在乡下度过的。在我们老家，乡下人过七夕要分早晨和晚上。

天蒙蒙亮，母亲就把我们从被窝里喊起来，说：“你们快听听，真的没有鸟儿叫了呢，咱家树上的喜鹊也不见了！”弟弟揉揉惺忪的睡眼，猴一样爬上大树，他惊奇地大喊，“真的连喜鹊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母亲说：“今天是七月七，鸟儿都去天上给牛郎织女搭鹊桥了。”说着话，母亲拿出剪刀，在我的手指上比量着，一边念念有词：七七剪手，长大巧手。很多次我梦见自己素手弄机杼……长大后，我才知道这叫“乞巧”。

趁天还没大亮，妈妈和姐姐到野外采集露水去了，母亲说，七夕的露水是牛郎织女会面时流下的泪水，抹在眼眶上手臂上，会使人眼明手快；爸爸和哥哥上山割牛草、采摘野花编成花环，挂在牛角上，是向牺牲自己、成全牛郎的老牛表达敬意。吃过早饭，村子里的姑娘媳妇结伴到山溪边洗脸洗发。传说，七夕这天在溪水里洗发浴身，可以得到织女神的护佑。

夕阳西下时，三三两两的人们赶着牛儿羊儿回家了。等到夜幕降临，半圆月挂上树梢，村子里就更热闹了。一些人家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人们围坐在一起对月穿针引线。庙堂里张灯结彩，焚炉里柏香萦绕，案桌上摆满了祭品。前来参拜织女神的，多是年轻女子，她们头戴小花，敬香叩头，默默祈祷。待字闺中的姑娘祈愿嫁个如意郎君，刚过门的媳妇期盼早生贵子，而花季少女，则希望越来越聪慧美丽。

男孩则纷纷跑到野外，捉迷藏，玩游戏，逮流萤。

玩累了，就躺在葡萄架下的凉榻上。妈妈一边为我轻轻地摇扇，一边讲述牛郎织女的传说。我常常缠着大人，指着星空询问哪颗是牛郎星、哪颗是织女星。我很同情牛郎星身边的两颗小星星，大人们说那是牛郎和织女的孩子，他们一年才和自己的妈妈见一次面，我恨透了那个画出银河的人。

夜深了，我躺在凉榻上，望着天上的牛郎织女星，在妈妈的故事里渐渐进入梦乡。我梦见自己生出一双翅膀，飞向银河，将牛郎送到彼岸。

听大人们说，七月初七这天晚上，可以在葡萄架下听见牛郎与织女的谈话声，我们村外不远处就有一个葡萄园。记得有年七夕，吃过晚饭，我一个人悄悄溜进了葡萄园，躲在葡萄架下，想听听牛郎和织女说些什么。几个小时过去了，我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后来竟睡着了。父亲和母亲急坏了，发动全村人找我，结果在葡萄架下找到了正在做梦的我……

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七夕，我已渐渐长大。然而小时候在山村经历过的七夕时光，犹如一幅古老的民俗画，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

本版插图王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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