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宝撞鬼

□何飞

深山里的夜，格外的黑，方圆几里看不到一丝灯光。

不过，深山里的夜也有深山的特色，半夜里时常会有山羊、猫头鹰的叫声，还夹杂着偶尔响起的犬吠声。最凄厉的是野猫的叫声，俨如小孩子找不到爹妈的“哇哇”哭声。这对于几十年住在大山里的猎人山宝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了。

可今晚，山宝半夜又醒了。单是满山的树木在大风里发出的“呜呜”声就让人胆战心惊了，偏偏又响起了比往常更凄厉的如孩子“哇哇”哭声般的野猫声。从来没有胆怯过的山宝双手使劲抓住被子，不由得发起抖来。山宝又不敢惊动身边睡得死沉的老婆，就再也没有了睡意，也不敢开灯，就这样静静地躺着。

不久，又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恰如一位巨人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山宝连大气都不敢喘，可这声音偏偏是从室内传出来的，山宝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他怯怯地朝窗户望去，似乎发现了一个身影，山宝是从窗外那绿绿的眼睛判断的，那一定是鬼！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坚信！他再也控制不住了，翻身起床，取下墙上的猎枪，大着胆子走出门外，朝天开了一枪，发疯似的喊道：“来吧！要寻仇的就来吧！”

接下来的每一个晚上，山宝半夜照样从噩梦中醒来，每晚都会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山宝每晚都会惶恐地出门开上一枪。

枪声惊醒了村子里的老老小小。山宝撞鬼了！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

连续折腾了好几个晚上的山宝有些后怕，他知道这是报应，山宝不禁回想起了那可怕的夜晚。

一个月前，山宝和老婆为了一点琐事大吵一架，老婆负气回到了大山更深处的娘家。傍晚时分，山宝头戴矿灯，挎上猎枪，带上猎狗，摆足了猎人身份去岳父家接老婆回家。老婆气未消，不肯回家。山宝也有脾气，不走拉到。山宝是个猎人，回家时总忘不了要寻点猎物，练练打猎手法。山宝知道，靠山的地里一定有猎物，常有野猪、刺猬到地里啃玉米。山宝便钻进了玉米地，用头上的矿灯如梳头发似的很仔细地扫着每一寸土地，这是猎人夜晚打猎的常用方法。突然，不远处灯光扫着一双绿绿的眼睛，山宝凭多年的经验断定那一定是猎物，因为只有猎物的眼睛在灯光照射下才是绿色的。山宝飞快地端起猎枪朝猎物“砰”的一声开了枪，猎物应声倒下。山宝赶紧朝猎物奔过去，刚走几步，就听见一声“哎哟”，山宝听得毛骨悚然。坏了，不是猎物，是人！山宝赶紧灭了灯，偷偷摸黑过去，也没有听到什么响动，这才慢慢打开灯，天啦，是守玉米地的唐大爷！唐大爷已经断气了，山宝吓得连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可咋办？这可是要坐牢的。我要坐牢了，老婆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年老的父母怎么办？“我绝对不能去坐牢！”山宝铁了心，返身朝岳父家跑去。

第二天，山宝夫妻俩一起回家，警察正在调查此事，山宝有不在场的证据，案子就这样一直悬着。从此，从不起夜、从不做梦的山宝每晚都会从噩梦中醒来，一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山宝撞鬼了！连山宝自己也确信无疑。山宝心里一直纳闷，人的眼睛在灯光下咋会是绿色的呢？他越来越坚信自己撞鬼了。他也知道，唐大爷一定会回来找他的。山宝实在熬不住了，与其这样痛苦地煎熬着，还不如投案自首，至少可以得个心安理得吧。他向父母拜别后，毅然决然地走进了派出所。

山宝的老婆是出了名的瞌睡大的女人，山宝煎熬的一个月，她就没醒过，每次都是山宝的枪声惊醒了她。山宝关进去后，从来都是一觉睡到天亮的她半夜也醒了，“咚—咚—咚”的脚步声，伴随着“呜呜”的可怕的风声、“哇哇”的凄厉的猫叫声，也清晰地入了山宝老婆的耳朵。可他老婆也是出了名的胆大的女人，她就偏不信邪，悄无声息地起床，猛然打开灯，只见一群耗子受到惊吓在屋里乱窜，然后跃上窗边那一排高低不平的咸菜缸，翻窗跑了，还把山宝老婆放在咸菜缸盖上的铁皮踩得“咚咚”直响。

山宝的老婆瘫坐在床沿边，这哪里是撞鬼了，分明是自己心里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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