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鈇
感悟人间冷暖
两次赴东北出差,感受了东北人与江南人完全不同的性格特征,真的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调查途中,在火车上接触的东北人较多,我的印象是东北人非常有礼貌,热情好客。火车上旅客多,比较拥挤,在通道上行走,难免会与他人磕磕碰碰,他们就会边走边招呼:“借光、借光!”,或者“劳驾、劳驾!”。
如果有人想要在途中吃些食品干粮时,先要将食品分送给邻座的旅客吃,当然一般人都会客气地婉言谢绝,食品的主人在经过一番客气后,才自己享用,不像其他地方的一些人,在公共场所,要吃什么就拿出来旁若无人地享用。
东北城镇里的小饭店门口的装饰很有特色。饭店虽不大,但很喜庆。大门两边都悬挂着用红色皱纹纸制作的纸球,纸球下面还飘荡着流苏,当地人都称作“幌子”。因此,远远望去较为醒目,就知道是个吃饭的地方。
东北由于格外寒冷,在冰天雪地的日子里,虽然可供食用的粮食和副食品十分匮乏,但普通百姓为了御寒,总会三五成群地在小餐馆里喝酒取暖、打打牙祭、唠唠磕。喝的都是当地的、盛在底大口小的、容量不超半斤酒桶里的土烧酒,喝酒的器皿是玻璃或土陶制作的小盅子。那是真喝酒,有的根本不要下酒菜。大家喝着喝着就热闹了,有的聊起了天,有的猜起了拳,全然忘记了生活的艰辛。
东北人煮饭的方法也有特点。不像我们这里在锅里烧开后闷饭,他们是捞饭,不管是小米饭、二米饭(小米加大米),先放在大锅中加水煮开以后,再将米捞起来,放到另一个锅里,将锅放入烧炕的炕道里烘烤成熟。
1959年,在东北,当地人的口粮,每月仅计划供应细粮(大米或面粉)2斤。在劳改农场食堂就餐遇到细粮供应时,因我们用粮票用餐,就只能干瞪眼,没有吃细粮的份。在黑龙江省北安县二道河农场的一个分场,由于那个分场里的常熟籍劳改人员特别多。我们经常去后,同一个苏北籍的管教干部熟悉了,他认我们是江苏老乡,遇到食堂供应细粮时,他向食堂炊事员打个招呼,才能破例让我们买到一些面包或大米饭。那个年代,在黑龙江能吃到一顿细粮,那实在是太幸福了。
我在长春出差时,在所住的吉林省公安厅招待所吃过几天饭,至今难忘。那是东北大米,食堂师傅盛出来后,又香又糯,那真的是相当的好吃。一大碗米饭,基本没夹菜,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现在回想起来,为什么觉得那顿米饭特别好吃?客观上是东北大米生长周期长,糯而不粘,品质好;主观上是当年粮食紧缺,人们都吃不饱;再加上我在异乡吃了几个月的小米饭和苞米食,而这机关招待所食堂的伙食,兼顾到了我们这些出差在外的人的胃口,又是难得在这里吃上几顿,所以,感觉格外香甜。再者,当时由于几个月的步行调查,年纪轻,新陈代谢快,身体消耗的能量大。我的食量,已从每顿一大碗小米饭增加到两大碗。在吉林省公安厅机关招待所吃大米饭时,吃了两大碗还想再去添,但考虑到节省粮票的关系,才忍住了没再去添饭。
在东北出差期间,说来也巧,两次过年都在北安县龙镇的二道河农场。
龙镇历史悠久。19世纪末、20世纪初,清政府为了弥补财政开支不足,允许各地向一直禁止开发的“东北圣地”移民开荒。民国初年,龙镇四周数十里之内,大部分土地已垦为耕地,居民达数千户。1952年,黑龙江省公安厅在龙镇建立劳动改造管教支队,对外称龙镇农场。1958年12月,黑龙江省公安厅将龙镇、二道河、襄河、引龙河几个农场合并,因此龙镇农场规模较大,生产、生活等各方面条件比其他劳改农场要好一些。因此,我在龙镇的两顿年夜饭在当时来看,还是较为丰盛的。
第一顿年夜饭,是在1958年的农历大年三十夜(即1959年2月7日),我与两个同事在二道河农场场部吃的。记得菜肴较为丰富,有猪肉、鸡肉、鸡蛋、白菜、粉条、土豆等做的多种菜,餐桌旁还摆放了各类酒,让吃年夜饭的人随意挑选饮用。因为我不会饮酒,所以也没有去细看酒的品种、名称。但对其中的一道特色菜,至今记忆犹新。那就是“拔丝肥肉片”,是先将肥肉片在油里炸熟后起锅,然后将白砂糖加清水用小火烧至溶化快干时,再将炸熟的肥肉片放入有糖浆的锅中翻炒,使肥肉片均匀裹上糖浆,然后趁热出锅上桌。
记得当时这一盘肥肉片刚从厨房端出来时,外观看像片片透明的白玉,在这菜旁边同时放一碗冷开水,品尝时要趁热吃。就餐者将筷子从盘中夹出这肥肉片时,会牵拉出不少糖丝,然后将这肥肉片放在冷开水中浸一下,目的是降一下温,防止烫嘴,待到送入口中,犹如我们江南的一道知名点心“冰糖葫芦”的口味,肥而不腻,口感极妙。
这顿年夜饭,使我们大饱口福。农场还优惠客人,只收了每人五角钱。
第二顿年夜饭,是在1959年的农历大年三十夜,我与一同事在二道河农场的二分场,与管教干部一起吃的。
那顿年夜饭,菜肴虽没有场部那顿样式丰富,但每道菜都非常扎实,无论是肉、鱼、鸡都用洗脸的脸盆盛着。八大脸盆的菜,因为就餐者不怎么多,我们不管怎么敞开肚子吃,也没有把这八大盆菜全部吃完。之后的大年初二,我与同事还应邀到二道河农场另一个分场一个管教干部的家里吃了顿饭。
这位管教干部,也是个江苏老乡。原籍是无锡安镇的,是从部队转业到劳改农场的,妻子也带到了身边。安镇与常熟本来就靠得近,又在新年里,大家都身处异乡,见了之后就如亲人一样,说起话来格外亲热。
虽然那天是便饭,自己烧的家常菜,但他们特意从屋檐下挂的一大块猪肉上割下一块来,烧了一大碗,招待我们,像平时家里来了亲戚一样,十分真诚、热情、自在。
由于东北冬天气温很低,冰天雪地、天寒地冻,室外犹如一个天然的大冰箱。所以,过年的时候,东北的家庭一般都会把买来的鲜肉等食品挂在门外屋檐下。只一会功夫,就冰冻得结结实实了,既保鲜又方便。
说了那么多吃的感受,再来说说睡的和生病后的经历与感悟。
在东北出差期间,除了在省级公安厅招待所睡的是床,房间里有热水汀供暖外,社会上的一般旅社和劳改农场的招待所,睡的都是火炕。虽说是房间,实际是一条长炕,中间用芦席隔成若干个房间,房门也非常简陋,都是芦席门。
好在当时年轻,一天到晚又苦又累,一到炕上倒头就睡,睁眼就是天亮。
1959年春,我在哈尔滨到北安的列车上,突然间,牙齿疼痛了起来。车上周围的旅客听说后,纷纷关心地询问。
有的懂些医学知识,纷纷为我支招。分析牙齿疼痛有几种可能,使我这个奔波在异乡的年轻人很受感动。
有的认为,可能是智齿难生。因为年龄大的缘故,由于牙龈皮厚,智齿出生时一时顶不破,请牙科医生划破牙龈,就能让智齿顺利生长出来。
有的提出,可能是智齿阻生。就是智齿长的位置不准,出生时顶在其他牙齿上,那就要手术拔除。
还有的说,可能是牙齿被蛀,要到医院口腔科吃药打针。
那时的思想观念是工作第一。我在北安下车后,还是想着先要把工作做好。于是我忍着牙痛,等到完成调查工作后,才到北安县的劳改医院去看病。
这是北安最大的医院,是为方便北安十多家劳改农场里的劳改人员就医而专门设立的。摄片显示,果然是智齿阻生,那智齿横着生长并且顶住了另外一颗牙齿。
限于当时这家劳改医院的条件,也可能是我的干部身份。医生建议我还是到哈尔滨市的医院去拔除那颗阻生的智齿为好。后来,趁返回哈尔滨的机会,前往哈尔滨医学院附属医院口腔科,动手术拔除了智齿。
当时,这么多陌生的东北朋友关心我,使我切身感受到了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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