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S幢楼电梯间北边有一个凉台,楼下是一个花园。我在那里抽烟,透气,看风景。从小区东门进来拐到南面的楼房,穿过S幢一层通道是一条捷径,因此来来往往的人也就很多。
花园里树多鸟也很多,斑鸠、八哥、乌鸦、麻雀,都看到过。我的“老熟人”是一只喜鹊。每天早晨,我到露台第一件事就是寻它,也几乎每次都可以发现它。那个绿树中的黑白色精灵让我一天都有好心情。如果哪天它没来,便觉得整个花园都空落落的。它是在等谁么?有一天我看见树上有两只喜鹊,它们在树梢上翻飞,继而到草地上溜达,接着便钻进一棵合欢树中。透过粉红色的树冠,我听见它们在里面说话。它们性情豪爽,不能如燕子那样说一口吴侬软语,“洽—洽—”,嗓门尖利而响亮,像是在吵架。
花园东北角有一个凉亭,木板地,一圈石阶。冬天,人们在那儿摘菜晒太阳;夏天,吃罢晚饭,那是块乘凉的地方。大人在那儿聊天玩手机,孩子们在那儿嬉闹。那个老头儿拄着双拐,沿着花园的甬道一圈一圈锻炼着身体。十年前一次车祸他失去了双腿,他和老伴靠他每月1200元退休金生活。啥时候看到他都是乐呵呵的:“愁也要活哩,乐也是活哩!”他转着轮椅,怀里坐着他的小孙子。他在垃圾桶里翻找着可以卖几个零钱的纸箱和饮料瓶。小区拾荒的太多了,有时不等他的轮椅摇到,就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花园里有两个地下车库的出口,黄墙红瓦白边的拱门。门边盒子里放着人们吃剩的食物,那是喂猫的。小区里有许多野猫,这个花园里住着一个白猫家族,体型匀称毛色光亮。有时候就看见那个女的,永远穿一身工厂的工作服,拿着一根木棍,带着两三条狗。据说她收养了十来只流浪狗和流浪猫。邻居如果出差,狗呀猫呀也寄养在她家。她是天性就喜欢小动物还是在积德行善?
在凉台上每天都可以看到那个开着电瓶车运送垃圾的跛足汉子,有时候旁边坐着他的妻子。到一个垃圾桶旁边,他跛着足,吃力地把垃圾桶抱起来,倒在车厢里。那天,垃圾桶旁停了辆电动车,他的妻子把车往里挪挪,恰恰碰上车主出来。车主嫌她手脏,遂起纠纷。车主高个,平头,气宇轩昂,居高临下数落着黑瘦的垃圾工。吵着吵着便撕扯起来,旁边香樟树上一只乌鸦呆傻地瞅了片刻突然惊恐而飞。似乎有些魔幻,第二年春天,那棵香樟树没有长出新叶,人们锯了它,留下一个树桩。
时间久了,楼下走动的人也大都熟悉。住在二楼的老太太,早先出来牵着一条长得酷似绵羊的贝灵顿小狗,尾巴像一根棍子似地撅着。后来她一个人孤独地在楼下散步,她的狗死了。一对老夫妇,孙女上高二了,儿媳又给他们生了一个小孙子。于是,老头儿的腰上系了一个抱孩子的神器,他双手搂着,老婆笑眯眯地在旁边逗着孩子。那个年轻的爸爸接女儿回来了,在台阶口,两人蹲踞式起跑,女儿喊着小鹿一样跑在前面,爸爸背着女儿的书包袋鼠一般跑在后面。胖姐,瘦妹,墨镜哥,长腿女,谢顶大叔,玲珑婶婶,或步履匆匆,或气定神闲,仿佛张爱玲小说中的场景。
夜晚,草虫唧唧,花园也宁静下来。天上稀疏的几颗星星,万家灯火。突然惦记起那只喜鹊,它在哪里过夜,与女友和解了吗?凉台上看到的风景琐碎得连不成一个故事。花开花落,草绿草黄,日子便流水般地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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