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集市

□王国华

在中国历史上，有几位皇帝拥有一个共同的癖好，即在皇宫（或皇家园林）内开办集市。集市乃民间最普及最常见的交易场所，嘈杂、混乱；而皇宫或皇家园林则是皇帝起居、办公、游玩的地方，肃穆、安静，两者的性质本来就是截然相反的，能将其有机结合起来，也算新鲜。

第一个是东汉灵帝刘宏。他在位期间，宦官与外戚不断争斗，搞得鸡飞狗跳，民不聊生，而其间的黄巾起义，终将汉朝四百年的基业推向了灭亡的境地。除了荒淫之外，刘宏还在后宫人为地造出一个集市，一些宫女和嫔妃扮成各式各样的商人大声叫卖，五行八作，应有尽有。刘宏自己也骑上驴扮作商人，一些随从则扮成客人跟他讨价还价。还有一些人扮成卖唱的、耍猴的，等等。刘宏一向以贪财著称，据说他这么干是有敛财目的，但一个集市又能敛多少钱呢？主要取乐罢了。

第二个皇帝是南朝宋少帝刘义符。与刘宏一样，此人也是纵情声色犬马，而且他在园中建造商铺集市，之后便赤膊上阵，亲自买入卖出。

第三个皇帝是南北朝南齐皇帝萧宝卷（死后被贬为东昏侯）。此人生性残忍，滥杀无辜。他在宫中开办集市，据说是为了取悦妃子潘玉儿。潘妃出身市井，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在集市上摆摊卖货。进宫后，便时时怀念儿时场景。为满足其怀旧心理，萧宝卷“于苑中立市，太官每日进酒肉杂肴，使宫人屠酤，潘妃为市令，帝为市魁，执罚，争者就潘妃决判。”如果大家在生意上产生了纠纷，就由市场的管理者潘妃来裁决。

以上几位皇帝有个共同特点：年轻。刘宏死时33岁，刘义符与萧宝卷被杀时都是19岁。或许可以这么认为，他们开办集市完全是出于年轻的冲动，爱热闹、喜欢玩罢了。

相比之下，乾隆皇帝的集市显得有点特别。乾隆被认为是少见的“明君”，有想法有作为，他与爷爷康熙联手制造出了“康乾盛世”。没想到，他也在皇家园林中搞了个集市。圆明园福海之东有个同乐园，清朝皇帝每年春节都在此请群臣看戏。乾隆时期，园子里演戏的同时，还开设买卖街，凡古玩、估衣，以及茶馆饭肆等，外面有的店铺，里面都有，连挎着小筐卖瓜子的小贩都备齐了。所有开店者均以内监充之，为保证货物的品质，像古玩等器，则是在外城有信誉的店铺中选择入货的，采取代售方式。即双方商定好价格，写成文书画押。卖出去的，按商定的价格付给外城店铺，未售出者返还原物，大臣们在园中可以竞相购买。傍晚时分，宫内女眷也可以来凑凑热闹，买点东西。各种具体办事的官员，可以像在城外一样，聚于酒馆饭肆中开怀畅饮、尽情吃喝。那些跑堂的皆为从城外选拔来的嗓音响亮、口齿伶俐者。每当皇上銮驾从店门口经过，跑堂者的喊叫、店小二的报账、掌柜者的核算，众音繁杂，此起彼伏，以为新年游观之乐。集市一般要持续到正月十九的燕九节，正月十九是全真道掌教——丘处机的诞日，民俗以当天为燕九节。集市的缘起，似乎是为了让百官借此周知民间风景，兼享百姓生活之乐。

但这项“盛事”在乾隆死后就被嘉庆皇帝废除了。要想周知民间风景完全可以深入到民间去体验，又何必在皇家园林里造一个？说来说去，终归还是不务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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