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牛

□吴亚男

昨晚做梦，梦见自己要去割牛草，跑遍了周围所有的地方，没有找到那种长长的可以割的草，心里想：这下惨了，只能回去把牛牵出来放了，一想到要放牛，我一下子就惊醒了。

说起放牛，有多少城里人会想起这幅唯美的画面：一个牧童骑在牛背上，吹着竹笛，很有童趣，童真。又有多少城里人甚至曾经梦想过自己就是那个牧童呢？然而对于我来说这一切却是我的噩梦。

小时候的我瘦瘦小小的，牵着一头体重是我几十倍的大牯牛，手里拿着细细长长的毫无威胁力的竹棍，拉着长长的缰绳，就那么胆战心惊地站在狭窄的田埂上。眼睛死盯着牛蹄，它动一步，我赶忙挪动一步，和它始终保持在一绳长的安全距离之内。但是牛好像看穿了我怕它似的，有时趁我走神之际，突然往前快挪几步，当我猛然发现它离我很近时，我已吓得魂飞魄散，有时甚至已经扔掉手里的绳子，转身就跑，牛见了就胜利似的昂起它的头颅，对我打着响嚏示威。我远远地盯着它，等它情绪稳定下来，开始专心地吃草后，我才用手中长长的竹棍小心翼翼将缰绳挑过来，再远远地牵在手中，又开始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我们的距离。

现在，我才知道牛是色盲，它的世界里只有黑和白，牛对飘动的东西会兴奋，认为那是向自己挑衅，其实不管是什么颜色的布，只要飘动，就会引起它的兴奋。但当时大人们告诉我们牛喜欢红色的，见到红色的衣服就很容易发狂。而小时候的我偏偏大多数是红色衣服，因为父亲是木匠，每当遇到主人家造房上梁时，他总会带回来长短不同的红布，母亲攒够一定布后就给我们做套衣服，从上红到下，所以我们衣服颜色是无可选择的。每当穿着这套衣服去放牛时，那种害怕更是无法用语言描述。

放牛时，我最害怕的是周围有其它的牛存在。这样牛不仅不会安心吃草，有时还会为了挑战同性或亲近异性，不顾我已经使尽全身力气拉直的缰绳，忍着痛拖着我走向另一头牛时，我无助得想哭，既担心自己会受伤，又担心牛跑去打斗受伤，要知道，那时对于我们的家庭来说，牛是最值钱的家产。就这样在担心，害怕，无助中僵持着。一般另一头牛的主人是大人，看到我一个小孩这样的无助，就会很主动将他的牛赶走，走得远远的。这样我的僵局才被打破，但是此后的牛总是对我怀恨在心，吃草时很不安心，不是不认真吃草，就是吃一口草然后趁我不注意快速地凑近我，又或是将头扭向刚走的牛的方向埋怨地嘶鸣几声，有时甚至会直接低着头竖起牛角向我快走过来。每当这时我总是一人在空旷的田野里，牵着牛放声大哭。牛也许真的能通人性，见我哭了一段时间，它竟然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吃草了，感觉刚才的叛逆好像没发生似的。我抹干眼泪继续放牛，回家对父母也只字不提，因为我知道，我说了也改变不了现状。

时间就这样在担惊受怕的过程中慢慢流走。虽然从未被牛顶过，但是对牛的害怕从没消失过。现在带着儿子回老家，儿子有时指着牛兴奋地对我说：妈妈，你看！牛哎！我总是笑笑说：妈妈小时候放牛都放怕了！儿子却很崇拜地看着我，那意思是你放过牛，多牛！而我却想起小时候放牛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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