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非
生活里面有很多人其实不读书,比如说我母亲,她不识字,因此没法读书,可是我母亲是我非常崇拜的一个人。她不读书,但并不意味着她对社会,对世界没有判断。她有很多很重要的判断,也对我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在我看来她特别有智慧,也有非常广阔的生活阅历,无论哪个方面都可以做我的老师。
所以我觉得很多人不读书也没有很大的问题,但是为什么我们要读书呢,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是,它能帮助我们摆脱知识的“奴役”。假如你从不读书,那么你只好听信别人叫你吃什么、叫你做什么,告诉你什么是有科学依据的,什么是正确的,你就会被被动地包裹在大量的信息里面,就没办法有自己的理解。假如对某件事,你的答案刚好和别人的答案不一样,那你就要读书,你要到书里面寻找那些赞同你意见的人,寻找共鸣。所以我觉得阅读一个非常重要的功能就是建立认同关系,然后让我们在非常深的彼此理解中,更好地发展自己。
很多好的阅读习惯需要你自己建立起来。成为一个优秀的读者,需要一些重要的前提条件,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前提条件之一,就是你手边得有一本字典。首先你得认得字,你得自己学会去查文献。你不能人家怎么说怎么信,这就比不阅读还要糟糕。孟子说“尽信书不如无书”,盲目“信书”的人还不如那些没读过书的人。你要是全部相信书里面的内容,你还不如不读书,不读书起码可以保持你的天性,因为你在生活中,生活教会你很多的经验。今天,我们想把阅读推向纵深,推向更好的境界,阅读方法的培养非常重要。
现在很多人不注重对“原典”的阅读。很多大学生现在写论文都不是去查一手的资料。我记得有次一个学生做论文答辩,他的题目是关于先锋文学的,他在答辩中举了很多的例子,然而我一听那些例子完全没有根据,他的材料不知道哪儿来的。事后我问他,材料是哪儿来的,他说我都是从网上看来的呀!现在好多青年学生都这样,他不去读一手材料,他去读二手的材料、三手的材料,错误百出,随意轻信。
历史是一位任人打扮的新娘,谁都可以打扮他。比如很多学生喜欢胡兰成、张爱玲,其实这没什么关系,但这造成的情况就是,有一年我在上海,有一半以上的学生选做论文研究方向都是张爱玲,这个跟整个社会对文学史的描述是有关系的,我们很轻易地就相信了这些描述。张爱玲当然是很优秀的作家,但是不是整个文学史就只剩下张爱玲、沈从文了呢?当然不是!你如果是一个负责任的学者,就应该有更宽阔的历史文化视野。
所以我说,不管是文学研究还是大众阅读,中间充斥着很多的谬误,有些人毫不负责,传一些小道八卦的消息,做一些非常不负责任的写作,然后你把这些小道消息当作历史真实来了解,这不是缘木求鱼吗?
读书时不能盲目地把自己交给作者,而是要确定自己的主体地位。必须有自己的判断,读书帮助确立自我,而不是为了迷失。现在很多阅读让我们迷失了自己。好的方法培养太重要了。
我们那个年代,很多书你想读却读不到,比如我当时想读陈寅恪先生的《柳如是别传》,你去哀求别人借给你,人家都不借,出版和资讯都没有今天这么发达。但其实这也有好处,因为这样,所以我们过去只能读一些很平常的书,比如《史记》《论语》这些原典,所以我们这代人就很容易在一些方面研究得比较专门、比较深入。今天读书“博”的方面,反而会成为一个问题,所以你读多少书我们管不着,但是你读的书里必须要有原典,肚子里得有些“干货”,否则你的“自我”会被别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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