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河，爱河……

经过几年打拼，我总算成为一家房开公司宣传策划部的主管。凭着我比较扎实的文学功底——上大学时，我就是中文系公认的“校园诗人”——虽不敢说字字珠玑，但我那激情澎湃的鼓动性文字，在房地产同行中也独占鳌头，使原本知名度不怎么高的这家公司声名鹊起，再加上策划了两次风生水起的大型宣传演艺活动，楼盘销售量猛增。老总对我青睐有加，把我列为“五虎上将”之一。过去一门心思为工作打拼，没考虑个人情感上的事，一旦“功成名就”，婚姻问题就冒了尖。当然，令我心仪的姑娘还是有的，那是“五虎上将”中唯一的女将“白天鹅”——她姓白，是“光棍协会”公认的高傲的白天鹅。

“白天鹅”是楼盘销售部的主管。“五虎上将”中另外三员“上将”都曾追求过她，她总是莞尔一笑：“对不起哦，哥们！”然后卖萌唱道：“我的心中，早已有个他——噢，他比你先到！”可是，鬼见过她和谁一起“拍过拖”！我虽说在公司算得上骁将，业绩不错，可在情场并不英勇善战。那三位追求她的“上将”都是帅哥，家境优越，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而我，貌不如人，家在农村，更无社会背景。他们都败下阵来，我岂敢激流勇进？不过，心底的爱火一旦熊熊燃烧，是很难扑灭的，我暗自忍受着单相思的煎熬。

好几次，我做了相似的梦。梦中，我长了翅膀，飞过爱河，给彼岸的“白天鹅”献上99朵玫瑰，或是一只求婚钻戒。（这桥段，老旧俗气！）“白天鹅”把玫瑰或钻戒扔在脚下，奚落道：“撒泡尿照照自己吧！”我从梦中醒来，仰天长叹。有一次梦醒，我真的在灯下照了大半夜镜子。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虽不算丑陋，但比起那些帅哥们来，的确是“等外品”。我气得把镜子砸了个满地碎片！

唉，爱河，爱河，于我深不可测，我不敢踏浪逐波……

砸镜子的第二天早晨，我在公司的电梯间遇上了“白天鹅”。

“早上好，美女！你比昨天更漂亮了！”我跟她打招呼，连自己都为这拍马溜须的恭维感到肉麻。

“是吗？不至于像狐狸精那么迷人吧？”她“咯咯”一笑，一双媚眼滴溜溜望着我。我被看得心跳加快——昨夜的梦，令我自惭形秽，垂下眼睑。

“喂，怎么无精打采的呢？”她还是“咯咯”地笑，“昨晚熬夜搓麻将了？去KTV风流消遣了？”

像被警察怀疑自己是小偷，我连忙申辩：“不不！我从不‘筑长城\’，更不上那种鬼地方的。”

大约被我慌乱的神色逗乐了，她笑得花枝乱颤。好在电梯到了上班的8楼，我丢了魂似的逃离，不经意间碰到她高挺的前胸。她一声大叫：“姓农的，你……别走！”

我哪敢停下脚步啊？比兔子跑得还快！老远，还听到她跺脚直骂：“你个脓包！蔫不拉叽的脓包！”

跑到办公室里，我的心还在打鼓：她要是揪住我，说我耍流氓，我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待喘过气来，回味那碰撞的一刹那，又感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感。

打这以后，我总怕遇上“白天鹅”，远远见她，像老鼠见猫，慌忙避开。可是，她对我仍然不依不饶，好几次打我手机，见是她的号码，我哪敢接听！

这天下班后，我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书，门铃响了。从“猫眼”望去：妈呀！“白天鹅”兴师问罪来了！我不敢开门，靠着墙壁思忖：如何解释那次无意的碰撞呢？屋外，传来拍门声、咒骂声：“脓包，你躲得过初一，躲得了十五？你……一副窝窝囊囊的脓包样！”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当我鼓起勇气拉开门，准备接受一番严厉的惩罚，她已经走了。望着远去的背影，不知怎的，我有一种怅然若失的遗憾。我想，逃避是不行的，得找个机会，主动向她解释，要杀要剐随她的便！大不了离开这家待遇不错的公司，卷起包袱去浪迹天涯……

机会终于来了！那是紫荆花潮漫涌的四月初，公司组织各部门精英到郊县的紫荆山庄春游。我本来是不想去的，拗不过“五虎上将”的哥们连拉带推，才登上大巴。屁股刚沾着座椅，“白天鹅”影子似的出现在我身边，“好你个农一乐，看你还往哪里跑？”不待我答话，她大大方方地挨着我坐下，我立刻闻到一股爽爽的香水味。

“白天鹅”身穿一袭洁白的连衣裙，比平时更靓丽可人。当大巴车驶进通往紫荆山庄曲曲弯弯的公路时，随着颠簸，她柔软的臂膀不时碰撞着我的臂膀，让我感到触电似的酥麻，禁不住又想起那次无意的碰撞。我忐忑地说：“白……美女，那次，我真的……不是……”

她“嘘”的一声，俏脸上浮出绯红，指着车外，岔开话题：“哇！你看，紫荆花海，云蒸霞蔚，壮美极了！你这个诗人，该诗兴大发了吧？”

哪来的诗兴啊！我暗骂自己笨鸟一个——要解释那事，得选个没人的地方啊，这是人家姑娘的隐私呢！

来到紫荆山庄，同伴们三五成群，钻进花间，争相拍照。我不想去凑热闹，独自向流经山庄的小河走去。这是条不足10米宽的小河，架着木桥。桥头的水泥碑上，镌刻着两个鲜红的大字：爱河。哦，爱河，爱河！——我想起梦中曾飞过的爱河，不禁哑然失笑：这大约是山庄老板给起的浪漫的名字吧！不过，两岸盛开的紫荆花把河水染成了一条粉红色的绸带，也真让人联想到月下老人连接男女之心的红绳。只是，此刻，我并无浪漫的情愫。

走过木桥，我坐在落花点缀的草地上，如落寞的天地一沙鸥。一边还在想着如何向“白天鹅”解释“碰撞事件”，一边鬼使神差地将落花摆成两颗连在一起的心形图案……

就在这时，“白天鹅”出现在小河对岸，朝我扬手。我知道，今天无论如何得面对现实了，哪怕被一顿臭骂，甚至被打几个耳光，也心甘情愿！

丰姿绰约的她，踏上木桥。我急忙搅乱心形图案，毁掉“罪证”。就在这时，传来“扑通”一声，不知怎的，她竟然掉到河里去了！河中，水花飞溅。

我不顾一切冲上木桥，纵身往下一跳——天哪，竟然忘了自己不会游泳！这哪是英雄救美啊，分明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呛了几口水之后，我手脚胡乱扑腾，一把扯住了她。她也紧紧地搂着我，搂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憋死我了！”

不顾我的叫嚷，她把我搂得更紧，生怕一松手就丢了我这根“救命稻草”。

“这回，你……跑不了了！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这一刻，我感动得快眩晕了，条件反射般显出“诗人”本色，“仁慈的上帝啊，请你作证，跟天仙般的美女……死在一起，无悔！……无怨！”狗屁般的“诗句”终于迸发出来，喊出了压抑已久的心声。不过，要死也该死个光明磊落，我要在临死之前，向“白天鹅”说清楚“碰撞事件”。

“那次，我……不是故意的……”

我正要对天发誓，嘴巴就被两片红唇堵住了。更让我惊奇的是，我感觉整个身子不再下沉，死神并没有把我俩拉去见龙王爷——原来，我们的脚都踩在河底的沙地上，河水只有齐胸深。我惊喜地叫喊：“天哪，我们死不了了！”

“脓包！笨蛋！”“白天鹅”骂道。旋即，将一张粉脸贴着我厚实的胸膛，娇柔地说：“我……怎么偏偏就爱上你这个大脓包、大笨蛋呢？……”

这一刻，我醒悟了：爱神，已经真真实实地降临到我的身边！她心中的那个“他”，竟然是我！当初，站在“爱河”岸边，我以为“爱河”深不可测；可是，当两人蹚进“爱河”，才知道这“爱河”原来也很浅很浅——就像我和她如今站在这条被紫荆花染红的爱河中间一样。

这时，紫荆花掩映的庄园里，传出浪漫的舞曲声和欢笑声。沉浸在爱河中的我，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生怕这只“白天鹅”展翅飞走！我突然想起：去年夏天，她曾经参加公司横渡柳江的活动——刚才，她是故意掉到爱河里，装成“旱鸭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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