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童年少年时（连载八）

张传玺

“小大脚”四嫲嫲

在我家的西南方向，也就是大汪崖的西岸，有一户人家姓万，老年男人，弟兄排行老四，我称他“四爷爷”。他的老伴，我称她“四嫲嫲’。她的外号叫“小大脚”。

有一天，大姐、三姐陪奶奶到西门外买菜，我也跟着前去。正走在南路上，三姐突然低声对奶奶说：“小大脚来了！”奶奶抬头一看，是万家四嫲嫲迎面走来。奶奶用责备的目光看了三姐一眼，连声说：“快叫四嫲嫲”。我们都一齐叫了声“四嫲嫲”，表示问候。四嫲嫲很高兴，热情地和奶奶寒暄了一会；还拉拉我的手，摸摸我的头，表示亲热。我发现四嫲嫲确实是个“小大脚”，与同辈老太太不一样。这引起我的兴趣。由于我对奶奶和姐姐一再追问，也从别处注意打听，知道了四嫲嫲的两件大事，而且使我印象深刻。由此，我对四嫲嫲肃然起敬。“小大脚”外号的由来

四嫲嫲原来是夹仓镇大户王家的姑娘，从小娇惯，个性开朗，聪明伶俐，反对缠足。八岁那年，她娘给她裹脚，裹得紧了一点，她起初喊痛，后来就跑到外边不见了。全家找遍了夹仓街，直到天黑，也未找到。全家十分紧张，她爹一直在抱怨，她娘直哭。直到下半夜，两个当兵的在城门洞里发现了她，把她送回家。父母又惊又喜，从此不敢再给她裹小脚了。可是，姑娘越长越大，天天赶大集，逛大街，和个野小子差不多，谁也不敢惹她。到了十七八岁，因为她是大脚丫头，眼眶子又高，找婆家，高不成，低不就，全家都发愁，想不出办法来。她自己开的条件是“三不嫁”：一、山沟沟不嫁；二、庄户汉不嫁；三、丑八怪不嫁。后来就找到了万老四。原因是：一、万老四是涛雒街人，涛雒不是山沟沟；二、万老四不算庄户汉，是在街面上挣饭吃的人；三、万老四的长相眉清目秀，像个白面书生。婚后，王家再资助一下，生活一定不错。总之，好说歹说，姑娘答应了，就这样结婚了。在结婚的头一天晚上，一群闹喜房的，非要看新娘的脚不可。起初，她不让看，闹喜房的也很拧，说“不看脚就不走！”她也很生气，把两脚一伸，并大声喝斥说；“大伯头子、叔公公，你们看吧！看个够！”闹喜房的各位都大吃一惊，看罢相继退出。从此，“小大脚”之名传遍西北街。情况虽是如此，“小大脚”之名也不很雅；但传者、说者并无明显恶意；相反，却在很大的程度上表扬了四嫲嫲，肯定了她是一位反潮流派人物，是一位革新者。她嫁到西北街，开风气之先，对破除缠足的陋习，提倡“天足”，解救了一批将受缠足之苦的女孩，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在西北街，只要有四嫲嫲的身影出现，不论男女老少，都对她尊敬三分。“堂堂的月亮地”之说的由来

在西北街，人们常用“堂堂的月亮地”一语形容月夜的晴好天气。

可是说者都要是带有诙谐或是调皮的意味。此话的由来，也与万家四嫲嫲有关。更确切些说，四嫲嫲就是此话的原创人。

原来，四嫲嫲初来涛雒的那些年，人还年轻，又与邻里之间缺乏了解。她好玩、逛大街的习惯有所收敛。后来，她所生的四个儿子都长大了，小女儿有大儿媳帮忙照顾，家事一切交给了大儿媳，她已年过四十，逛大街的老习惯不仅恢复，而且有所发展。特别是她的长子万洪福在车户当中被评为“大将”，并有顺口溜曰：大将万洪福，二将小丘虎。

她更得意。逛大街的频率越来越高。每天都要出去走走。其实她的逛大街就是出门散散步，遇到熟人说说话而已，与今天人们所说逛大街的概念无法相比。她与过去不同的，是常在走到南路时，到小杂货店“日生东”号喝茶闲聊。“日生东”是邻居“庄二瘸”爷爷开的小铺子。为了联系顾客和邻居，每天总要泡一壶茶叶末招待来人。喝茶者也会坐一坐，聊聊天。但来者都是老头，可四嫲嫲也是常客。时间一久，人多嘴杂，有人背后嘀咕，胡说四嫲嫲与庄二瘸有私情。有一位好心人在一个晚间，将此流言告诉了四嫲嫲，意在提醒她，少去“日生东”。没想到，四嫲嫲性如烈火，勃然大怒。她蹿到“日生东”的门口，连连敲门，并大声喊叫：“庄二瘸！你快快滚出来！堂堂的月亮地呀！堂堂的月亮地呀！”意思是铮明铮亮的月亮可以证明她的清白。

四嫲嫲的清白是人人相信的。她敲打“日生东”的大门这段故事也很快被人们忘记了。可是她的这句“名言”却在涛雒西北街的居民中长期被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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