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一生

文/王施竣

阿沫是我们家楼下阿沫拉面店的老板。大致从我记事起，这家拉面店的味道就一直萦绕在我的记忆中。

每天清晨四点，阿沫总会按时打开门面，操手准备起一天要用的食材，熬制卤汤。等到一声鸡鸣响起，人们被那卤汤诱人的香味唤醒，纷纷走下楼，吃碗拉面，开始一天的生活。

据说阿沫的面有种魔力，可以让有心事的人掩面哭泣。从小到大，我看到数不清的人在吃尽一碗面之后抱头大哭，这时阿沫总会递上一包纸，默默安慰着那些受伤的心灵。

阿沫不喜与人交谈，能不说出口的话尽量不讲。他常常一个人坐在门口，抽着一支街坊们送的烟，一坐就是整个下午。小时候的我不太理解阿沫的行为，常自己搭根小板凳坐在他身旁，“沫爷爷，你在想什么呢？”阿沫总会伸出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我稚嫩的脸颊，“想想爷爷这平凡一生呐。”

听街坊们说阿沫以前是一名大学生，主攻的科目是理论物理。他曾经是学校物理系冉冉升起的新星，十分受领导与教授的重视，几乎物理系的所有人都认为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可就这样的一个人，在一天夜里，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决定。

听到消息的所有人都用尽各种方法想让阿沫改变决定，重新走向“正轨”。

“沫啊，你可要仔细想想啊，这头等大事可开不得玩笑。”

“阿沫！我含辛茹苦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太让我失望了。”

“沫，如果你回去，我们俩就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阿沫考虑了一个晚上，留下一句话，一个人背着行囊就踏上了回乡的火车。

阿沫拉面店就此诞生，从那之后，三十年风雨从未停歇。

不谙世事的小孩总是好奇的：“沫爷爷，你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啊？”这时他总会安抚着我的头，轻轻一笑，“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可在那之后不久，阿沫就走了，像面汤中冒出的轻烟一缕升上天空。

那天，小镇上下着淅沥的小雨。几乎所有的街坊都早起给阿沫送行，与陪伴了三十载的阿沫和他的拉面告别。

街坊们在整理他遗物时发现有一本泛黄的日记，其中夹着一页小便签。我将之拾起，小心摊开在手心。上面用着俊逸的字体写到：“用尽全身力气，只为过好我这平凡一生。”细想，这就是阿沫留给大家的话吧。

有人曾问过阿沫后不后悔做出了那样的决定，他站起来耸了耸肩，将未尽的半支烟抽完。“当你过完这一生，就没有什么值得去后悔。”

赵雷的《阿刁》说：“甘于平凡，却不甘于平凡的溃败。”阿沫并没有像世人所认为的那样溃败地活着，他只是换了种活法，而没有人能讲清哪种更好。但至少，在生命即将结束之时，阿沫能清楚知道他这一生虽然平凡，但是不悔。

许多人都认为成功就是大富大贵或者是大红大紫，所以他们想方设法能博取别人的关注，从而换取自己的利益。其实不然，真正的成功源自于你内心对自己的和解。即使你身处底层，即使你生活困难，即使你的成就未能达到世人要求的标准，但是只要你的行动为周围的人带来有益的影响，能对得起这个国家和社会，只要你在百年之后能认为不悔来这尘世走一遭，你就是成功的。

谢谢你，阿沫。

谢谢你，甘于平凡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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