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看得不好意思了

□ 孙道荣

一个小伙子上了公交车，坐定，从包里拿出一个方便盒，打开，“吧唧吧唧”吃了起来。车厢里立即弥漫了一股肉包子的气息。

有人掩鼻，有人干咳了几声，有人嘀咕了一句什么，但小伙子显然对这一切都没有看见或听见，继续吃。车厢里的气味更浓了。

隔了一排座位，与他相向而坐的一个女孩，看着他，看着他，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他一抬头，与她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他的脸红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陌生的女孩，会这么大胆地、牢牢地、怪怪地看着他，难道……

他慌乱地闪开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车厢，他看见，原来除了那位姑娘，还有不少人也都在看着他，有人的目光，干脆直接落在他手里的包子上。

他瞬间明白了，脸又一次红了。

他将吃了一半的包子，放回方便盒，盖好，收进包里。嘴里的包子，则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他的脸上露出难为情的，歉意的讪笑。

他是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当行为，并及时予以纠正。一个人能被别人看得不好意思，而意识到自身的问题或不妥，这个人，肯定就不是一个恶劣的人。

单位里有位老同志，烟瘾很大，虽然单位明文规定，会议室不能抽烟，但有时会开得时间长了，或者讨论到了激烈处，老同志就会忍不住弹出一颗烟，点上，吞云吐雾一番。因为资历老，别人也不太好意思讲他。

那天，会议开到半途，他又点上了一根烟。烟雾很快在不大的会议室内，弥散。

参加会议的人比较多。坐在他对面的女孩，曾经是他的部下，后来升职到了另一个部门。女孩闻到了烟味，皱了皱眉头。女孩发现是他在抽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女孩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他抬头看见，她在盯着自己。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瞅瞅手指上夹着的香烟，毫不犹豫地掐灭了。他第一次在会议室，掐灭了抽了一半的烟。事后，有人好奇地问他，怎么会自己将烟灭掉了呢？他说，是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他知道她不喜欢烟味，而且，她新婚不久，也许已经怀孕了。所以，他才赶紧将烟掐灭了。而且，自此以后，他再也没在会议室抽过烟。

这是目光的力量。

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用语言或者行动，及时阻止一些人一些事，因为这是最直接，最干脆，最有效，最得力的方法。但也有这样的时候，我们不需要激烈的语言，也不需要可能激化矛盾的行动，而仅仅用目光，温柔而坚定的目光，注视他，提醒他，制止他。

一个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的人，可能因为你的目光，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不自在了，而主动闭上自己的嘴；

一个手里拿着垃圾，正准备随便一扔的人，可能在你的注视下，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而多走几步，将它扔进垃圾桶里；

一个正准备闯红灯的人，可能被他周围耐心等待的人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了，而缩回自己的脚步……

被人看得不好意思了，是因为一个人的心智不坏，礼仪尚存，羞耻感还在，认知和判断能力未失。此刻，别人的目光就是善意的督促，温柔的提醒，有益的劝诫。这是一种期待，也是一种智慧；是劝止，也是鼓励。

人活着，当然不必事事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是，在你行进的路上，留意一下别人的目光，时而瞄一眼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或许可以帮助我们纠偏，保持正确的方向和姿势，走得更快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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