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梅
母亲节,都在晒关于母亲的话题,都在歌颂母亲的伟大,甚至有些学校给孩子们布置的作业是:在母亲节这天为母亲洗一次脚。真的没有必要!母亲的心,是何其容易满足!带上一家老小,把自己送到母亲面前,让她老人家好好看一看,吃一顿她老人家亲手准备的饭菜,足矣!足以满足一颗做母亲的心,做了四十几年的闺女,我却不记得为母亲洗过一次脚,就算我要洗,恐怕母亲也会感到不自在。
我的母亲,我称呼为娘,我的娘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既不崇高也不伟大,不识字没文化,娘虽不识字,却明事理,许是从小喜欢听广播,听评书,娘的为人处事,言谈举止有别于一些粗俗的妇道人家,打我记事起,娘没用低俗的语言骂过我一句,最惹娘生气时,娘一句:“你个熊孩子,再不听话,我就砸煞你!”这是娘对我们说过最过激的语言。
吃大锅饭的年代,谁家的生活都不富裕,家里看着四五个不大不小的孩子,都说“半大小子,壳郎猪”这一帮孩子,着实能吃啊!能吃上一顿白面条,对于那时的我们就是很大的满足了,我记得姐姐每天干完活儿回家帮娘擀面条,一顿饭都得擀三大擀面杖的面,做熟后满满一大瓦盆,这一帮孩子,饿狼一样,没等父母端起碗,每人两碗面条已经下肚,瓦盆也已见底儿,还不饱!需吃个煎饼填补填补。
煎饼,是我们那时主要的干粮,隔个十天半月,娘就会支上鏊子烙煎饼,一烙就是一二百张,那时都是用趴鏊子烧草烙煎饼,把草点燃了,左手往鏊子底下填草将鏊子烧热了,右手迅速抄起团成一团的地瓜面糊子,快速地在鏊子上均匀地滚一圈儿,滚到中间收手,猛地抄起糊子,“吧唧”一下撂在盆里,赶紧用右手拿起煎饼篪(chi)子,快速在未熟的煎饼上均匀地刮一遍,左手继续添草,不时还得用一根小竹竿扒拉一下鏊子底下的草,以便让鏊子均匀受热,烙好的煎饼才会酥黄香脆。冬天还好,夏天烙煎饼时可真受罪,二三十度的高温,娘刚烙完几张,就已经汗流浃背,身上的汗就尽情地流,娘只是随手拽过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一下脸上的汗别糊住了眼睛,继续烙煎饼。
娘那时四十八九岁的年纪,能干!脾气却也急躁,每次烙煎饼都会支使我们帮着拿个东西啥的,每次叫我们越是着急越是叫不准!她会把我们姊妹几个的名字轮流叫一遍:“宁儿来,念儿来,花儿来……把什么什么给我拿过来!”我每次都会问娘:“娘啊,您到底叫谁?说清楚啊!”娘就很急:“不管叫谁,把东西拿过来就是!”许多年后我才明白,娘那时正值更年期,无法控制自己烦躁的心情,在繁重的劳动下,在诸多的烦心事面前,娘硬挺着,我们都小,不懂她的心,不会理解她的苦楚,即便是这样,娘也很少骂我们,在农村,很多母亲骂孩子那是张嘴就来,多么粗俗恶毒的语言我都听到过,好像骂的不是自己生养的孩子!
娘没骂过我,更不曾打过我!放学后我贪恋和伙伴们玩耍,忘记了娘在吃中午饭时的嘱咐:“放学后去后沟把羊牵上放饱了牵回家哦。”直到娘散了工,我还在大街上兴高采烈地跳方格,娘的脸上就有了怒色,两手背在身后,沉着脸朝我走过来,我一看,撒丫子就跑!娘的身后藏着秫秸杆儿呢!我知道娘不会真的打在我身上,却也赶紧跑回家挎了篮子,到野地里挖上满满一篮子菜挎回家,撇到猪栏里,看到猪仔们吃得欢天喜地,娘也就不生气了。
直到自己有了孩子,直到孩子快长到了与我那时同样叛逆的年纪,我才体会到:不识字的娘,却自有她教育孩子的方式,孩子惹我生气时,我就会想:“娘那时是怎样对我的呢?”我很早就辍学踏入社会,或多或少的存着一点儿怨怼之气,在家时,我经常把录音机打开,让流行的“迪士高”舞曲回荡在整个院落,娘不愿意听,一如现在的我怎样都看不懂也不喜欢孩子们玩儿的游戏,我却故意把声音开到最大!娘与我讲道理,我不屑一顾,您大字不识,说的话我怎能信服!让我往东我偏向西,凡事儿不撞南墙不回头!叛逆的心啊,娘的每一句话都不能入耳!娘生我气时,从不与我这个急性子针锋相对,只是不理睬我,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娘用她冷静的眼神和微笑来化解这一切,用的不是拳头。
说了普通的娘,再说说平凡的妈,每次与朋友说起我妈怎么怎么的,听到最后,朋友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说的是你婆婆啊,听你叫得好亲切,还以为说你亲妈呢。”我的亲妈是娘,我的婆婆是妈,一点都不冲突啊,很好区别。
七十年代出生的农村孩子,哪里会洋气地称呼自己的母亲为妈,我是自结婚后,因为婆婆十九岁就跟随公公去了东北,三个大姑姐和我老公都生在东北,就随了东北的称呼管娘叫妈,我在结婚那天拿了婆婆的改口钱,跟着老公叫了一声妈,这一叫就是十六年,这一叫就会是一辈子,婆婆,那也是我的另一位妈啊,她对我好,对孩子,对这个家的付出,一点儿都不比自己的娘少。
我没进门时,公公早就去世了,我结婚后的第二年就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女,婆婆高兴地合不拢嘴,真的是每天都在笑,喜糖分了半个村儿,那时五十几岁的婆婆身体倍棒!伺候月子,白天做饭、洗尿布,晚上帮着侍弄孩子,全都一个人干了,如此琐碎繁重的活儿,从没听她叫一声苦。
闺女坐月子,自己的娘总该来伺候伺候吧,娘只在九天喝喜酒的时候来了一趟,看看就回去了,独留婆婆一个人照顾着我和两个孩子,婆婆却从未埋怨半句:“你娘忙呢,你弟弟还没结婚不是,你娘不得好好干活挣家。”
娘偶尔来一趟,与婆婆拉不够的呱,拉各自年轻时生活的艰辛,拉现在的好日子:“不用掐(音译)碓推磨就能做饭,多省事儿!”直拉得一会儿抹眼泪,一会儿相对笑。
孩子小时,每次回娘家都会拉上婆婆一起帮着带孩子,婆婆每次都会高高兴兴得跟上,每次都会自己掏腰包买上一些我都舍不得买的吃食、水果捎给娘。逢年过节了,娘过生日了,婆婆都会随我们一起去娘家,有事不能去时,也不忘让我给娘捎上一份礼物或是一些钱,娘每次收了都会过意不去:“怎能老是让你妈破费呢,我也没点儿稀罕东西给她。”就会让我把自家种的大米、或是自己榨的花生油给婆婆捎上一点儿,并嘱咐我:“对你妈好好的啊,凡事不要计较,别惹她生气,她帮你们把孩子拉巴大了不容易!”
这就是我的娘,这就是我的妈!我同时享受着两份母爱,怎能不知足,怎能不感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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