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被情敌追逐跳河死亡 三次司法鉴定还原真正死因

男子在逃跑中跳河死亡，是溺亡还是心脏病急性发作？看似细微的差距，却在法律适用上，对围追他的人有着天壤之别的处理结果。

近日，江苏省张家港市人民检察院公布了一起命案办理详情，正是因为检察官锲而不舍的专业精神，还原真相、慎重办案，通过强化检察监督，推动公安机关前后启动了三次司法鉴定，案件得以依法判决，给亡者和犯罪嫌疑人两方都还了一个公道，彰显了司法的专业性和威信。

男子被情敌追逐跳河

命案发生在2016年年底。在一个厂区旁的小河沟里，打捞上来一具男性尸体。公安机关通过失踪人员备案、现场目击证人证明等手段，最终将死者身份锁定下来。死者陈勇年仅43岁，生前经营着一家小型企业，事业如日中天却突然死亡，究竟有什么隐情？

据知情人描述，陈勇原本有着平静的家庭生活，直到生意伙伴刘莉莉的出现。因和丈夫周一杰感情不和，刘莉莉多次提出离婚，但丈夫不同意。由于生意上的频繁接触，刘莉莉和陈勇熟识起来，慢慢产生了感情。刘莉莉的丈夫周一杰知道此事怒火中烧，纠集一帮兄弟打算好好教训一顿“情敌”。

一天傍晚，一群人堵住了正要出门的陈勇。见对方拿着钢管、电棍，来势汹汹，陈勇知道不妙拔腿就跑，几人在后面猛追不舍。

眼看就要追上，陈勇拼了命奔到不远处的小河旁，情急之下跳了下去。凭借着几分水性，陈勇一边向对岸游，一边不时向岸上人呼喊:“有本事你们下来打我啊。”

周一杰等人看着越游越远的陈勇，既生气又无奈，朝着河里扔了些木棍、石子泄愤，便转身作罢散去。但谁能想到，陈勇并没能顺利游到河对岸，而是淹没在了暮色下的河水中。

先后启动三次司法鉴定

不久，这起案件的案卷由公安机关移送到张家港市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通过侦查认为，周一杰等人将陈勇追打至河中，由于河面较宽、河底较深，应当预见陈勇有溺水的可能性，因为疏忽大意没有预见，导致了陈勇的死亡，这种行为符合过失致人死亡罪的要件，并报请检察机关审查批准逮捕。

这是一起命案。承办检察官寇建坤认真翻看案卷的每一页，了解案情并对犯罪嫌疑人讯问、证人询问笔录等证据一一审查。当看到法医鉴定意见时，他却皱起了眉。

“法医鉴定意见是查明案件事实、分清案件性质的重要依据。但这份法医学病理学鉴定意见却没有明确表明陈勇溺亡的迹象。”寇建坤说，同时，因不能排除冠心病猝死的可能，意味着存在溺亡或冠心病致死两种可能性，这会带来定性上的根本差别。

寇建坤说，如果是溺亡，周一杰等人或是过失致人死亡或是故意杀人，总之是有罪的；如果是冠心病致死，就属于意外事件，那么周一杰等人是无罪的。

其间，死者家属却坚称陈勇生前并没有冠心病病史，对鉴定意见存在异议，要求重新鉴定。因存在很大疑点，检察院对此作出了不予批准逮捕的决定，案件退回公安机关补充侦查。

后公安机关委托上海另外一家司法鉴定机构进行鉴定，鉴定结论认为死亡原因是溺死。这份鉴定意见一出，犯罪嫌疑人立即提起异议，认为死者的水性很好，不会溺水死亡。

根据犯罪嫌疑人的申请，公安机关再次委托位于广东广州的中山大学司法鉴定中心进行鉴定。鉴定的结果认为，陈勇死亡原因符合冠心病急性发作和溺水死亡共同作用。

探求死因听取多方意见

同一案件、同一检材，三份不同的鉴定意见，检察官将如何判断？

“这关系到案件性质和责任的区分，更关系到加害方的命运以及对死者及其家属的公道。”寇建坤说，虽然经过审查，鉴定意见均符合法律规定，不具有非法证据排除的情形，但效力相当的不同鉴定结论，基于人的趋利避害的本性，加害方与被害方都会选择相信有利于自己的鉴定意见。如何更加接近事实真相，得出一个让双方都能够信服的结论，这考验着办案能力和水平。

据了解，为解开死因分歧，该院成立了5人办案组，兵分两路开展案件审查工作。其中一路人开展询问证人、讯问犯罪嫌疑人等程序性的证据补充工作，承办检察官、检察院法医则赴广州、上海一探究竟。

法医鉴定涉及到法医学、病理学等方方面面的知识，隔行如隔山，如何更加有效地与鉴定机构进行沟通，以便更好地对鉴定意见的证据能力和证明力进行审查？检察官从华东到华南日夜兼程，即便是在火车上，依然在不断补充鉴定方面的相关知识。

各鉴定人员对于各自的鉴定结论都非常笃定，但还是在交流中获得了比较中肯的意见和合理解释。

据了解，三份鉴定意见存在差异的关节点，集中在对于溺水死亡的判定、冠心病是否病发的判定两个方面。其中，上海的司法鉴定机构和广州的司法鉴定机构均在死者肺组织中检测到了落水河流中的硅藻成分，成为陈勇溺水死亡的证据。为何第一家鉴定机构没有检测出来？

鉴定机构专业人员解释，因为技术和设备条件受限，作为硅藻检测试剂的硝酸浓度过高或者处理时间过长导致硅藻破碎不能检出，但不代表在今后某个时间段检测不到。“后两次鉴定意见均检出硅藻，假如没有吸入硅藻，那么第一次凭空检出、无中生有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所以符合溺水死亡结论。”寇建坤解释说。

据介绍，中山大学司法鉴定中心在鉴定中还发现死者心脏左冠状动脉前降支管腔狭窄约70%，推断死者在被追赶过程中出现了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等加重心脏缺血因素，虽然鉴定中并未检测到冠心病引发心肌梗死及心脏出血直接致死的病理性病变，但是认为在奔跑中存在冠心病临床症状，导致自救能力受限，最终溺水死亡。

三份鉴定结论之间的分歧已经化解，办案检察官与同事们经过调看案发前的监控录像、讯问笔录，以及案发现场实地查看，结合鉴定求证结果，认为符合陈勇被追赶情急跳河致死的情况，依法以过失致人死亡罪，对周一杰等人批准逮捕，并提起公诉。

2017年11月，张家港市人民法院对周一杰等人犯过失致人死亡罪作出判决，分别判处有期徒刑3年、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等刑事处罚，判决后，被告人均未提起上诉。

寇建坤感慨地说，任何鉴定意见都没有天然的证据能力和证明力，办理中因为没有被鉴定意见“证据之王”的外观所迷惑，针对鉴定意见的科学性、独立性等进行周密、细致的客观审查，努力探寻发案原因、还原案情真相，最终给案件双方以公正的交代。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原题为《检方推动侦查机关启动三次司法鉴定 跳河男子真正死因被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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