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本是小可爱

○杨晓阳

前不久，有人问我看不看季羡林读大学时的日记，语气类似如获至宝后的那种神秘。惭愧得很，季老先生的书我读得极少，更别说他的日记了，当然这丝毫无损我对他的敬仰。还未等我回复，对方便兴冲冲发了过来，暗自猜度，如此急切，定有缘由。

老实说，我对所谓的名人日记，兴趣一直都不大。日记，是自己写给自己的心里话，一定是极私密的记录和留存，看别人的日记，极而言之，等同于偷窥别人洗澡。当然，也有些所谓的日记，恐怕在写的时候就预备着有朝一日就是要煌煌然公之于众、传之于世，那另当别论。

但季老先生这些写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就读清华园时的日记，无疑是真正意义上的日记，青春时节人所共有的率真生猛之气扑面而来，直白得甚至有些口无遮拦，言说的尺度确实有点出人意料。慎重起见，查了一下，方知那些令人捧腹的率性吐槽，摘自公开出版的《清华园日记》，季老先生的青春日记确定不是伪作。据说当初出版的时候出版商问了，要不要删掉，季老说不用，自己七十年前不是圣人，现在也不是。忍俊不禁之余，愈发觉得，大先生本是小可爱，我等捧腹之外，更想抚掌而歌。

众所周知，季老先生的名望早已抵达世俗的巅峰，他的名字前，一般都冠以诸如此类的耀眼名号：著名国学大师，著名的古文字学家、历史学家、东方学家、思想家、翻译家、佛学家、作家，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学部委员、北京大学副校长、中国社科院南亚研究所所长……

不过，像这样的人物，真需要别人这样费劲地装点么？所以，时至今日，给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老先生生前专门撰文，严正“昭告天下”，力辞“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国宝”三顶高帽。他欣欣然写道：“三顶桂冠一摘，还了我一个自由自在身。身上的泡沫洗掉了，露出了真面目，皆大欢喜”。先生说是说了，别人却不一定听得进去，他的淡泊或许仅仅被认为是自谦罢了，到处依旧是声声“大师”“泰斗”“国宝”，叫得反而更加亲热和响亮。

可是季先生的“昭告”不单是表明了态度，而且还做了很认真、甚至略带激愤的陈述：

关于“国学大师”——“我自己被戴上了这一顶桂冠，却是浑身起鸡皮疙瘩。环顾左右，朋友中国学基础胜于自己者，大有人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竟独占‘国学大师\’的尊号，岂不折煞老身！我连‘国学小师\’都不够，遑论‘大师\’！”

关于“学界泰斗”——“在过去几十年中，天天运动，花样翻新，总的目的就是让你不得安闲，神经时时刻刻都处在万分紧张的情况中。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一直担任行政工作，想要做出什么成绩，岂不戛戛乎难矣哉！我这个‘泰斗\’从哪里讲起呢？”

关于“国宝”——“在一次会议上，北京市的一位领导突然称我为‘国宝\’，我极为惊愕。到了今天，我所到之处，‘国宝\’之声洋洋乎盈耳矣。我实在是大惑不解。这种事情，痴想无益，也完全没有必要。”

话说到这个份上，应无人怀疑季老先生当时的这些“昭告”是真诚、严肃、坚决的，这份淡泊宁静殊为难得，多少能照亮一些或幽暗或浮躁或功利的人心。盛名如枷锁，一旦加身，便难有“自由自在身”了，对先生的真正尊重，其实不在于太多言辞的供奉。

所以，季老先生的青春手卷无非是说明，他由里而外的真性情在那时就袒露无遗，暮年力辞桂冠的执拗，只是想执着回溯到本真的自己而已。这就是大先生的可爱之处，而我们的莫名惊诧，可能源自我们的误读或虚假。

新闻推荐

2017年早教市场规模约为2000亿元,红火背后乱象丛生 生意靠加盟 客源靠买卖 上课靠忽悠

无需任何培训或资质,只要投资几万元就可加盟；通过招生代理“购买”生源,广告内容与实际课程脱节；招生时随意承诺,合同语义模糊,缴费后立马“变脸”。由于需求旺盛,目前针对0-6岁阶段的早期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