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城市紧贴长江,江岸线擦着城区走的里程约二十公里,这是现在城市扩大后的算法。按十几年前的算法,顶多也就十公里。我从城市西边最后的一幢临江高楼搬到城市东边最后的一幢临江高楼,所以这个距离我很清楚。在这二十公里内,我认为我现在住的地方江面最辽阔,但看起来又是最窄,因为江中间有两道沙洲。离我家近的叫鹅毛洲,它的形状就像一根鹅毛;与它并行的另一道沙洲叫中洲,它比鹅毛洲还要长还要宽。所以长江到了我们家楼下一分为三,我的朋友到我家来作客,说我面临的是“好几道长江”。好几道长江虽然有它的美,但遗憾的是气势变弱,因为无论多么辽阔的江面,经这么一分,都变得窄了起来。
鹅毛洲到底有多长呢?我有次用脚步具体丈量了一番。从我家楼下的沙洲嘴走到沙洲尾,我感觉大约有一公里的样子。走完后,我坐在江堤的草地上看江水,身边有个高高的铁牌子,仰头一看,不禁愣住,因为上面写着“马窝村”。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破解了一个重大的秘密,而我们这个城市祖祖辈辈的人都搞错了,如果我不指出这个,他们还会接着错。
马窝村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它与死亡,与不幸,与凄凉联系在一起。一个临江的城市,每年都有些不走运的人,如游泳或不慎落水溺死的;更多的则是些感到生活难以持续而跳江自杀的人。一年有那么一两起,都是能引起轰动的大新闻。如果尸体在落水地附近找不着,大伙都会说:“到马窝去等着,只有到那里捞了。”为什么要到马窝呢?按大伙的说法,是因为马窝这多漩涡,尸体会在这打转,不会再顺江飘走。我贴江而居近十年,只看到过一次漩涡,那就是江面上忽然出现一个洞,那些水就像发了狂似的往那洞里钻,尸体如遇上漩涡,只会被带入江底,而不可能只是在水面打转。之所以到马窝捞尸体,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江面窄,只要有一条船停在鹅毛洲的沙嘴处,连一只鸭子那么大小的东西都逃不过视野,何况是一个人。江堤与鹅毛洲之间窄窄的可能只有一百来米的江面,就像一个口袋底,兜住了那些不幸的生命。人死了,就没必要再赶路了,还是留在自己的故园家乡吧,不要死后还在异地漂泊。那一刻,我感到马窝是对我们这个城市不幸人民的恩赐和体贴,多少年来,它一直没让一个不幸的灵魂漂走。虽然谁也不想要这恩赐和体贴,但这的确是从寒冷世界伸出来的温暖之手。我活着,我都将为在此上岸的人们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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