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菜 ◆常 敏

下班回家的路上，感觉有点饿了，走进街边一家快餐店，要了一份雪菜肉丝面。老板动作很快，没多大工夫，面就端上桌了。黝黑的陶瓷碗里堆得满满的面，面上是一团雪菜肉丝，还有点点的葱花撒在汤里。我吃着碗里的冒着热气的雪菜，没有惊艳的色相，味道却一如记忆中的透彻而拙朴。

其实我对于雪菜最初的印象还停留在冬日的暖阳下，左邻右舍的大妈大婶们坐在家门口刷陶罐子、择洗雪菜、腌菜，相互间唠着家常，还有那时不时传来的阵阵叫卖声，在街头巷尾不断回荡着的场景中。

雪菜，也叫雪里蕻、小腊菜，是我童年时经常吃的咸菜。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几乎所有人普遍都穿的简朴，住的简陋，吃的简单。

记得那是霜降后的一个晴天，母亲约上附近的邻居们一起早早地去菜市场，从拉着板车的郊区菜农手中购买刚从土里拔出来的雪菜。看着大人们双手各拎一捆绿油油的雪菜，虎虎生风地走在前面，我们几个半大的孩子也跟着出来了，叫着嚷着要帮忙。大人们嫌我们碍事，都撵到一边玩去了。

那时候，家家门前都有一个腌咸菜的大缸，每到腌菜季节，家家户户都在腌咸菜。母亲算是腌菜的高手，每到蔬菜最便宜的时候，就开始为冬天做储备了。像什么萝卜、白菜、莴笋，只要能腌的，都被母亲一一洗净，切成细长条，放上配好的作料，腌渍在不同的陶罐中。尽管用的都是基本相同的方法腌菜，但左邻右舍都夸母亲腌的菜好吃。

午饭后，大家便纷纷出来忙乎了，都不约而同地站在共用水池边清洗雪菜。门前宽敞的空地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洗净的雪菜被整齐地摊在席子上或挂在晾衣服的铁丝上晾晒。一排排翠绿的雪菜，青涩的菜香味溢满小巷。

直到水灵灵的雪菜变蔫了，晾晒到大半干的时候就可以腌了。母亲站在大缸前，袖子撸得高高的，双手放在大水缸里码着雪菜，笑眯眯地给大家传授腌雪菜的秘诀：“先在每一棵菜心处抹点盐，一层一层地码放在大缸里，摆一层雪菜撒一层盐，盐不能太少，少了雪菜腌不住，容易变味发酸。雪菜摆到缸口的时候，要将菜压实，用一块洗净的大石头压在上面。”看着母亲耐心仔细地腌着雪菜，每一棵雪菜都注入了她对家人的爱，更是对生活的爱。

过了一个星期左右，雪菜里面的水分就被榨出来变成了卤水，整缸雪菜浸泡在卤水中，再腌渍几天，雪菜就能吃了。吃的时候，将雪菜从卤水中拎出来拧干，切碎烹炒就可以吃了。如果用炼好的猪油炒雪菜，那味道是极好的。家里有肉票的，再弄点五花肉放到雪菜里一起炒，在当时那就是最高大上的吃法了。那时候的咸菜缸就相当于现在的冰箱，浸泡在卤水中的雪菜可以吃上一个冬天。

上高中的时候生活质量虽然好了些，但雪菜依然在很多学生的饭盒中唱响“主旋律”。每天要上晚自习，晚饭不能回家吃，只好带饭。母亲用铝制的饭盒给我蒸半盒米饭，旁边放的是雪菜炒毛豆，满满一饭盒，吃得可香了。有个别没带菜的同学，打着找你聊天的幌子，随便从你饭盒里夹一筷子雪菜下饭。

岁月流逝，那段节衣缩食的年代早已远去，我们的城市也旧貌换新颜。如今吃腻了大鱼大肉，这朴实无华的雪菜，端上桌最畅销，倒成了餐桌上一盘不老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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