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蒜乡那些事

来源:临沂日报 2017-11-10 00:00   https://www.yybnet.net/

李恩维

招来躺在草棚里,怎么也睡不着,他翻来覆去地像烙烧饼,眼前老浮现出女人叶子的身影。

那是招来经常看见的女人,或一个人往田地里施肥,或锄草、收割,总在公路南边那块地里忙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如既往地耕耕种种。尤其在每年秋天栽蒜时,她一个人刨垄栽蒜,一个人担水浇地,她挑满满两桶,勾担嘎吱嘎吱地响,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这时候招来就有了猜想,这家男人莫非病了或者死了,要不咋忍心让自己的女人吃这么多的苦?

招来听到有人喊女人的名字,才知道了她名叫叶子。

这个夏天,是个充满热量的季节。

天亮了,后石岭村的人们陆陆续续地向田地里走来,推车的挑担的,农具碰撞声叮当作响。这会儿,招来又看见那个名叫叶子的女人挑着两只水桶,满脸的愁容,看着焦干的水渠发呆。

招来动了恻隐之心,他跨过土路,走了过去。

嫂子,你来浇水啊!女人有些惊愕地看了招来一眼,羞怯地回答:是……是呀。

我老是看你一个人浇水,别人家都是男人,你家怎么……

听此问,女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暗淡了,她一脸凝重,放下水桶,双手不停地交搓着,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看来她有难言之隐。但最后她还是回答道:没办法,我家男人有病哩……话是说得十分平淡,但其中的意味,却包全了苦辣酸涩。

嫂子,我替你浇吧,公路那边水渠里有水,我占下的,攒了几天了,够用的,挑水费事,我有机子哩!招来所说的“机子”即小型喷灌机。

她感激地一笑,不好意思道:那好,麻烦你,兄弟。叶子尖瘦的瓜子脸,眼睛楚楚动人,弱不胜衣。

招来心里想,这女人也够心地纯净的,对人毫无戒备之心,同时,责怪自己的唐突,不该问人家男人的事情。

招来挽了挽袖子,急匆匆回到路北,迅速接上几节管子,将它延伸到路南,随即发动了喷灌机。随着突突的声响,那积攒了好几天的渠水就缓缓地流淌到了叶子家干涸的蒜地里。

当然,这渠水也流到了女人的心里。也许是渴了,女人随手捧着喝了一口,感觉这水竟有些甘甜。

喷灌机浇水省事得很,女人只管持铁掀看着不让水淌到别处,如果水淌到别处,赶紧端些土堵住决开的口子就行了。当然了,这种现象不会发生,因为水很快被干旱的蒜地吸收了。

这功夫,女人便和招来拉呱,家长里短的,拉得很是投机。拉到高兴处,招来发现她笑起来很好看,眼梢唇角都是笑意。

女人的眼睛里满是感激的神情:兄弟,多不好意思,让你浇水吃累了,回头我给你钱。

招来推辞道:哪里话,钱不钱的,东西两庄的,客气啥,平时你有难事喊一声,我马上过来!

喷灌机真是一个好东西,只要渠里有水,都被它吸出来然后再吐出来。拉呱的当空,蒜苗儿得着甘露似的,茎叶一会儿就舒展起来,一片片直挺挺的,女人欣喜地说,绿绿的蒜苗真好看啊。

此时女人没有了过多的拘谨,话也多了起来,她说她男人干活不行,因为喝酒喝得身体有病。他一生挣得一副好酒量,日常饭食,有一顿,没一顿,都不计较,单少不得杯中之物。若自己没钱买时,便打听哪家邻家有酒便去喝。没有酒菜不要紧,就着盐粒照样喝得津津有味。直喝得身体垮了,脸色焦黄,走路一摇一晃,村里人还经常听到他的咳嗽,夜里咳得好响。左邻右舍被他闹得不耐烦,没一个不厌他,唤他是“酒鬼”,他晓得了,也全不放在心上,只要喝酒,尽醉方休,酒后又狂言乱叫,经常无辜打她,往死里打。

女人说,男人打她抓着什么就用什么,总是很有节奏,每骂一句就抽她一下,小籽高粱编的扫帚被打得高粱籽到处飞,满屋子都是。她被打时总是忍着疼,偶尔也叫一声。

说着说着,叶子的眼泪就下来了,这眼泪一淌,便一发不可收拾,牵出了更多的伤心事,她的身子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田野路旁树上的知了在一个劲地聒噪着。

招来站在那里,一字不漏地听着叶子的叙说,心里感到酸酸的,他从腰带上抽出发着汗臭味的毛巾,不时地揩拭眼角。愤愤地说:喝醉酒打老婆这算什么能耐!

少顷,女人柔声地问:兄弟,你还没对象吧?也总见你一个人干活的。

招来点点头,脸色开始不自然起来。

大约有一个小时的功夫,蒜地浇完了水,女人收拾完管子,递给招来时轻声冒出了一句:谢谢你,兄弟,俺晚上还来这里呢!她的目光炯炯望着招来,似有灼人的热。

招来听得真切,这句话让他心口一紧,叶子有点颤抖的声音让他半天没回过神来,身上竟潮热流汗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以天热为由脱了上衣,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泽,呼吸间那腱子肉一跳一跳。叶子盯着看了一眼,很是羞涩的移开了目光。

远处蒜地里有一群人朝这边观望,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地谈着什么,农村人就这样,喜欢说三道四。此时叶子知道每个人都在看他俩,那些人并不是分散着,而是三五一群地聚在一起,一边看,一边在低声议论。招来感到了身上像落满了毛刺一样,火辣辣的,他赶忙抱起浇水的管子离开了。

回到路北,招来坐在地头眯着眼迷瞪了一会儿,睁开眼,忽觉周围的一切都焕然一新,连日子也有了奔头。他好像第一次发现路边有野花,感觉是他从前没有发现的。他站起来,在地头上随便走走,一只蜜蜂嗡嗡着超过了他,直朝一朵野花飞去。

夏天大概是四季中最难熬的季节,太阳依旧活力十足得很,晃眼,让人无处可遁,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气息。

惊蛰之后,滴雨未下,连沭河都渐渐露底了。有老农说,今年惊蛰没打雷,龙王爷还没睡醒,怕会是百年难遇的干旱来了。每天太阳都高高地挂在半空明晃晃的刺眼,铆足劲地往下照,晒在身上针扎火烤一般。田里的庄稼可受不了,要减产了,它们在这个日子里弱弱地生长着,蔫蔫地,似乎很委屈,忍受着干旱的折磨。

夜,渐渐点缀黑暗,星空点点,灿若银河。月光倒是很好,极易诱发某种情感,但时值盛夏,夜晚的空气中充斥着大量的热分子,闷热得让人有些心烦意乱。招来很想找个地方洗洗澡,洗去一身的疲惫,可是老天多日无雨,水渠、汪塘都是干涸的,洗澡的事情算是白想了。无奈,他只好躺进草棚子里面想心事,想起白天的那些事更睡不着,心里痒痒的,就像猫抓一样。夜深了,好歹睡着了,便老是做梦,做的还都是羞人的春梦。他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抱着一只枕头。

村外,晚上也有其他等水的人,这不,村里的二叔过来找招来说话,他低头坐了,掏出旱烟锅,一边点上烟,一边说这天气真的给人搁下了,再十天不下雨,以后下了油都不顶事了,唉!看来今年的年成又跌下了。他吸一口旱烟,旱烟锅燃烧的烟沫,在黑暗里一明一灭。

招来家的地在公路的北边,南面是前石岭村的地。一条路之隔,平时干活休息时,前石岭村和后石岭村的村民可以对着烟锅点火抽烟,有时下地忘了带农具,借用也方便。

招来这小伙子跟普通的庄稼汉没什么特别,常年的劳作晒得黑黢黢,精瘦精瘦的。前些年,父亲死得早,姐姐出嫁了,他与母亲相依为命。他小时候得过一次不知啥的病,落下了个不长个儿的毛病,由于个子矮,媳妇自然是说不上,倒是父母托亲戚朋友介绍过几个女孩子,可相看时人家见他矮小,都和他拜拜了。

其实,别看招来个头小,却很能干,虽然身单力薄,但他家养了两头猪,还有承包的五亩大蒜,前几年大蒜行情好时,每年收入都在七八千元,这可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两个月来,老天连一粒雨星儿也未见着,这可把蒜农们急坏了。早晨和傍晚,招来都会朝天上望一望,有时侯只见天空一片红彤彤的,看起来很壮观,却一丁点儿用处也没有,有时候不知从哪儿慢悠悠地飘来几块云彩,又黑又厚,很有下雨的架势,可是飘着飘着,渐渐就变薄变白了。总也不下雨,庄稼可就受苦了,缺少雨水,那些大蒜的苗儿,都干瘦干瘦的,一点精神儿也没有,让人看了心痛。关键是长期不下雨,那些大蒜甚至会旱死,等于蒜农这一季的劳作白费了,这不要人命吗?

村外,随处可见龟裂开如大嘴般的田地,没办法,村民们便耐心地等,等渠里或水塘的泉眼储满水。为等水,他们有的捎着铺盖,半夜或推喷灌机或担挑子起来挨号,一挨就是好几天,很是受罪。也常见到因为一点水,女人骂仗、男人轮锨打架的情形。还有的为抢水,两家大打出手,闹到了村委会。

这不,为了等水,招来在地头搭了这间草棚子。有时因为天热得厉害,就到地头睡。

招来不真睡,他估摸着他占下那处水塘的水势涨到差不多够浇蒜的了,便爬起来过去看看。

招来想起叶子说过晚上要来蒜地的话,莫名的喜悦和惊奇,如火样烧在他的身上。

夏天那炎炎的气息慢慢地浸入人们的心灵。

夜静悄悄的,月光朦胧地辉耀着,大地上一切都影影绰绰,充满了一种神秘的气氛。西边山岭起伏不平的曲线,像谁用碳笔勾出来似的柔美。

招来憋着的懒尿落在地上,臊味直往人的鼻子里钻。撒完了尿,见路南有手电的光亮,招来猜想那是叶子发出的。

手电光灭了,招来听到细细的脚步声近了。果然是叶子,招来心里一阵惊喜,心扑通扑通直跳,同时他感到在这样一个夜晚,与一个女人相约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

招来明知故问:嫂子,半夜三更的,你到这田地里来干啥?万一被你家男人知道咋办?叶子感到内心有一种多年积蓄的东西无法再压制,她毫不含糊地回答出两个字:找你!他爱咋地咋地!

招来的心忽闪一下,不知该怎么说了,她的话连一丝弯儿也不绕,说得凝重,一板一眼,毫不隐讳,也不拐弯抹角,赤裸裸地。长到三十岁了,他第一次听见一个女人说找他,身子摇晃了一下,方才站稳。脸上烧燥燥的,嘴里有点干涩了,咬着嘴唇,心儿似乎要从喉咙蹦出来。有一种预感,一种无法摆脱的逼近了的预感:似乎要发生什么事了!他有点害怕,却又是一种不可抗违的希冀和渴盼:他似乎意识到某种危险,却又无法拒绝这种危险的诱惑。

叶子的眼睛在月色之下,温和如水。她说,日子真难熬,亏了有你。说着就毫无顾忌地扑上去抱住了招来。

夏夜的空气里,一阵阵灼热,燃烧着两个人的情绪。

大家期盼的一场大雨还是没有着落,蒜农戏称老天爷“难产”。

一整夜的梦,都做得是天有雨落,地上的这儿那儿都是雨后的水廓。然而,醒来开了门却不见一滴雨时,庄稼人的心又被高高提起,满满的希望却一下子跌进了无助的漩涡。

私会却另当别论,情爱不会干旱,有的是滋润。男人和女人只要好了一次,就如一扇锁着的门被打开。叶子更加大胆了,她经常夜不归宿,像丢了魂似的。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在玩火,但她却义无返顾毫不迟疑,如扑火的那只飞蛾。

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他们的约会大都在夜晚,但还是没有逃过一些人的眼睛。

村子里很快就有了风声,还有老婆的微妙变化,晚上的频频外出,让男人怀疑。当然还有人其间的添油加醋,还有村里几个长舌妇一宣扬,更是平添了几份神秘的色彩。

哎哟——— 叶子呀,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下地干活啊?……

哎哟——— 招来呀,晚上等水很幸福快乐啊……声音和腔调,都是阴阳怪气的,那声哎哟,拉得很长很长,长得就像头上溢出的冷汗,从头顶流到脚心,很凉。

人们的眼光,就是一根针呀!

终于有一天,叶子的男人“病秧子”瘸着腿到村里小铺打酒,也听到了背后人家的议论,登时他气了个半死。

这天晚上,叶子从草棚回来,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家先洗个澡再睡觉,而是直接就走进了屋子,一头就栽在凉席床上,翻来覆去,燥热无比,像是有无数人的眼光盯在她的背上,指着她的脊梁骨,窃窃取笑她。“病秧子”的心情如酷暑一样更加烦躁:今晚你去哪儿了?玩得挺开心吧?

叶子忽的一声,坐了起来。这一刻,她和白天简直判若两人,狠狠地回了一句:“他们说什么就什么吧,能把我怎么地!”

然后她又狠狠地把自己甩在床上,脸朝下,背朝上,一动不动了,只是在流眼泪。“病秧子”又摔下一句:你等着瞧吧,从今往后,如若看见你与招来在一起,就敲断你的腿!

第二天,“病秧子”找来了他的亲弟弟二棍。二棍一进门就嚷:哥啊,这种女人,不要也罢!“病秧子”沉默了一会儿:不行啊,我离不了她,再说当时花了那么多彩礼钱。二棍很同情大哥:不行就揍他,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病秧子”说: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这天,招来在地头正弯腰发动喷灌机浇水,呼啦啦地跑来了一伙子人,为首的就是叶子的小叔子二棍。这二棍与“病秧子”不同,长得五大三粗的,一副土匪相。

你是招来吗?二棍发出冷冷的声音,嘴唇上的一颗痣带出几分痞气。

招来回答:我是。这时所有二棍带来的人呼啦啦都围了上来。

你小子就是欠揍!二棍一脚把招来一下子踹在地上。

招来想要爬起来,二棍又是一脚把他踹回地面,喊了一声,那些同伙便拳打脚踢如同暴雨一般,接二连三地落在他的身上。

招来没想到二棍出手这么狠,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得护着头部,惨叫不已。

路南的叶子听到二棍的骂声赶忙跑了过来,吓得脸色惨白,她嗫嚅着对二棍道:要打打我,是我自个来的,不怨他!

二棍阴沉的脸色露出一丝狞笑,一巴掌扇了过去,顿时叶子的脸就跟红布一样了,嘴角带着一丝血印。叶子的眼泪无声顺着她的腮滚落下来,掉在地上,泥土地上就被砸出一个个小坑。

叶子去拖被踹在地上的招来,二棍又给了她一脚:我哥说了,连你一起打!

傍晚的村落,祥和而又安静。

村民们晚饭后在村头边乘凉边唠嗑。

有人忧心忡忡道:天再这么旱下去,我最担心的还是地里的大蒜。

可不是!有人往天上看了看:这都快一个月没有下雨了,再这么下去别说是大蒜了,就是人都受不住啊。有人接着话茬说道。

是啊,这可怎么办好?大伙都在叹息着。

农村的人都睡得早,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已入睡。

叶子趁“病秧子”酒醉,又偷偷摸摸跑出来了。

想起白天的约定,招来的心跳得更激烈了,他想,这会儿叶子应该正等着自己。

此时,“病秧子”酒醒了,他发现不见了叶子,便亲自上阵,腿一瘸一拐地到村外草棚子找来了。其实,他已经估计到了叶子肯定去了草棚子找招来。“病秧子”才四十多岁,但他的身体不是很好。医生对他讲,是他的血管出了毛病。他身上的血管好比是道水渠,以前水渠里的水是清的,现在起了淤泥,就把血管淤住了。血通路通,血不通顺,路就不太好走。由于常年喝酒,他生儿育女之事也出了问题,至今也没生出个一男半女,因为这事折腾得他万分苦恼。药吃了不少,可是怪了,一点作用不起,气得他大骂都是些假冒伪劣产品。“病秧子”瘸着腿,一路咳嗽着出了村,磕磕绊绊寻到了路南的草棚。为了确认一下,他决定看个仔细,但又怕打草惊蛇被草棚里的人发现,于是就猫下腰来,从门的缝隙向里看,看不清楚,便耳朵贴在上面,仔细地聆听里面的动静。真的是,能听见里面两个人的说话声了。

草棚里面的空间并不太大,地上摊着一层稻草,上面铺着一张凉席,旁边散落一地凌乱的衣服。身上的温热和劳作的汗味,清清淡淡地氤氲着。夜已经很深了,叶子把头靠在招来的肩膀上,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胸前健壮的肌肤。招来和叶子簇拥在一起,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心里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和快乐。

叶子说:我和“病秧子”,没了感情就得离,他还不想离,还在一起瞎凑合什么,谁缺了谁就得死咋着?

听到这里,“病秧子”的火腾地蹿上来了,他要冲进去教训这两个不守规矩的人。

他猛地推开了草屋的门,手电筒的光芒在棚子里四处摇晃,用手电照着两人的脸庞,冷笑着,骂道:你们……他的声音又冷又重,听起来好怕人。

草棚里空气紧张到了极点。招来一下子跳起来,一边抓过地上的衣服,一边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我要你的命!“病秧子”凶巴巴地喊道。

叶子吓得缩成一团。“病秧子”大声喊道:你们做这样的事是犯了流氓犯罪,我马上报警,你们跑不掉的,警察一会儿就来抓你们了。

行啊!快点!警察来晚了估计你都要死了!招来一点也不惧怕。“病秧子”指着叶子,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一口浓痰,吼道:你,跟我回去!

叶子固执地说:我不,回去让你打死我吗?

你还敢嘴硬。快起来,回家我再收拾你,哼!“病秧子”道。招来明白过来,这瘸子就是叶子的男人。

十一

“病秧子”一步步向里走近。

你别过来,我手里有铲子!招来连退几步,扬了扬铲子,本想威吓“病秧子”,但“病秧子”却瘸着腿扑了过来,招来收不住身势,“哎呀”一声,被扑倒在地。没等招来爬起来,“病秧子”摁住了招来的头就是两拳,并照着招来的脑袋一个劲的打击,直到招来躺在那里不动了。

叶子浑身颤抖,她一下子扑在招来的身上,不停地晃动着,想把他摇醒,任凭怎样的摇晃,招来却依旧没有醒来。叶子先是无声,随后嚎啕大哭起来,身体突然如面条一样瘫在地上,晕了过去。

你说这天气邪乎不,就在这天晚上,头顶突然一声炸雷,一声闪电划破黑色的天空,宛如一把利剑在天空中挥舞,沉闷的雷声轰隆隆的似乎要把大地给震碎一般。

紧接着,村民们期盼了很久的雨终于下了起来。

暴雨如倾,蚕豆大的雨点儿砸在土地上,砸起成千上万个酒杯样的水花。

十二

雨后初晴,天空仿佛经过精心擦洗过一样,透彻得没有一片云彩,蓝天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蒜田,大蒜青翠欲滴,在阳光的照耀下非常好看。

两辆警车冲了过来,几名警察下车跑进了草棚,开始履行着他们的职责。“病秧子”被带进了警车,招来被送往医院。

招来一直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

有人发现叶子就像疯了一样,满大街疯跑,披头散发的,有时她跑到大蒜地里嚎啕大哭,听起来委实令人毛骨悚然。

村民见一个挺好的媳妇,一下子成了这样,都觉得怪可怜的,特别是村里那些老人,说起这件事嘴里就发出唏嘘的声音。

说着话,又到了收获的日子,人们蚂蚁搬家似地在地里忙活着夏收。叶子病得更重了,后来就躺在床上不起了。

再后来,叶子死了,脚步匆匆,如追赶飞去的亡魂似的。她死的时候是在一个晚上,临死前她凝视着黑漆漆的乡村,叫着招来的名字,死时睁着大大的眼睛,握着拳头。

这一年,村民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蒜苔价格大跌,蒜苔贩子们停止了收购,村民们把成车的大蒜扔到了沟里。大蒜在阳光下刺人眼目,发出刺鼻的气味,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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