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柿子树 □朱晓军

下午开会的时候，手机嗡嗡响，低头一看，是姐姐的电话，连忙摁了拒绝键。姐姐嗓门大，我怕这寂静的会议室盛不下姐姐的声音，就给她发了信息：在开会，散会给你回电话。

散会，赶紧给姐姐回电话，果然，那头传来姐姐响亮的声音。“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告诉你家里的柿子我烘好了，明天星期六，回来吃。”

眼前立刻浮现出柿子红彤彤软乎乎的可爱模样，唾液随即也分泌得旺盛了。我咽了一下口水，说：“姐，我真想吃啊，可是这周我们不休息，搞创建文明城市，要上路段值班。”“那……要不，我给你送去。”姐在那端试探着说。“哎呦，我的老姐，你可别折腾了，不要说那软乎乎的柿子送到我这被颠簸得不成样子，就是你也会被颠得晕天昏地的，我抽空回去吃。”

姐晕车，只要沾上车就吐得一塌糊涂，像生了一场大病，除非迫不得已非要进城的时候才会进城一趟。“那你尽早回来吧，柿子叶几乎落光了，树梢上还有几个大柿子等你摘呢！”

挂了电话，思绪不由飘到姐姐家的柿子树上。这几棵柿子树其实也是娘家的。早先，娘家屋后也有一棵柿子树，每年母亲都会挑选光滑饱满的柿子，提前摘下来，放进一个装有苹果、梨的坛子里捂，我们老家把这个行为叫作“烘柿子”。把柿子“烘”熟透的过程，是母亲最快乐充实的日子，她每天都会把柿子翻动一遍，仿佛和每一个柿子叙旧一样，在她心里，早已给每个柿子分配了去处，这些是给老大的，那些是给老二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母亲老了，身体每况愈下，眼睛几乎看不见了。我们回去吃的柿子，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完美的像个小红灯笼，不是这个有块黑疤，就是那个裂得流汁，我们佯装不知道，仍然开心地吃。可是，母亲显然没有以前那么高兴了，虽然眼睛模糊不清，可她心里明白着呢。院子里的那棵柿树也显得越发老态，个别枝干也枯死了，难怪，那年柿树结的果实那么少。

还是姐最了解母亲，她挽着母亲说，“妈，和你商量个事情，你看这样可好，这一片马上要拆迁了，这个老柿树也不能栽在这里了，要不，把它移栽到我家院子吧，我家地方宽敞，以后我烘好柿子，就都到我家吃。”

来年春天，娘家的柿子树就绿在姐姐家的院子里了，姐姐又顺带栽了两棵小柿子树。三棵柿子树排在一起，像我们母女们聚在一起。姐家离娘家不远，隔三差五的，姐就去母亲那里，和母亲说说柿子树的状况，柿子树活了，柿子树发芽了，柿子树开花了，柿子树结果了。母亲听了，就会说，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旱不死的柿树，涝不死的柳。”柿树是落叶乔木，极耐贫瘠和干旱，所以，在我家乡淮河北岸的小村子，柿子树随处可见。家乡的柿子树虽多，却很少成片成林，总是东一株，西一棵，自由而散漫，且大多长在地头、沟边、院子角。有时候，我想，它们很像我母亲这一辈的农村女人，一辈子吃苦耐劳，为儿为女，平淡一生，而所求又极其简单，不过是家庭团圆、儿女平安。

俗话说：“白露打核桃，霜降摘柿子”。霜降后的柿子最好吃，馋虫和思念挥之不去，立刻就往姐姐家赶去。“过雨柽枝润，迎霜柿叶殷”，姐家的柿子树和杜牧眼里的柿树一样。刚下过雨，空气清新里透着凉意，那三棵柿子树，在姐姐的二层白楼前显得特别有雅意，枝干极富线条感，勾勒着深秋的景致，有一种视觉上的张力，寥寥的红柿子挑在枝头，给这寂静的画面带来暖意。残留的几片叶子经了秋霜的洗礼，也变成黄红色，像一面面彩旗在风里飘摇，也像一双双欢迎我的小手在使劲地拍。

姐姐偷偷告诉我，你知道为什么年年母亲都让我们吃柿子吗？在她的心里柿子树代表着事事如意。她想让她的儿女们工作、生活事事如意顺心！柿子树，见证着我们一家的亲情关爱，承载着浓得化不开的祝愿、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情。这些年来，我们年年吃柿子，原以为只是满足了口腹之欲，却不知，这里藏着母亲深深的祝福。

如今母亲老了，栽柿树的任务由姐姐继承了，而我却不能长伴母亲左右，心中实在有愧。以后一定要常回家看看，关注柿树的生长，陪母亲说说话，等到柿子熟透的时候，我一定把最红最大的那枚柿子摘给母亲品尝，因为那也是我的祝愿，希望母亲事事如意！一生一世都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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