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老家与弟弟一起去看老宅,弟弟说,他想把房前屋后的那几棵老槐树砍掉,明年栽几棵刺槐树。原因很简单,老槐树是本槐,长得慢,成材慢;刺槐虽然木质松脆,但长得快,容易成材。我制止了弟弟,说他目光短浅,“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能只看到我们能不能用到这些槐树。
槐树是种长寿树,所谓“千年松,万年柏,顶不上老槐歇一歇”是也。一棵老槐树,歇上一歇,就是百儿八十年,槐树的寿命可谓长矣。但由于其生长缓慢,被急功近利的现代人砍伐殆尽,老槐树已经越来越少了。我住的这个小城原来有一条路,两边全是槐树,如今早被新的时髦树种所代替。
槐树自古就被人们喻为吉木,它也是最能进得上阳宅的长寿木,著名画家、金石家陈师曾就号“槐堂”,那是他早年住在北京新华街张棣生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的缘故,从此不但爱上了槐树,并以此为号。后来他搬到西城根裤子胡同的新房子,依然爱槐不辍,门前仍是绿树成荫。
爱槐的文人中,俞平伯先生也算上一位,不但他的故居老君堂有古槐书屋,就连他的作品也多以古槐名之,什么《古槐书屋词》啦,什么《古槐梦遇》啦,什么《古槐梦寻》啦,等等。可笑的是,这个爱槐如命的老夫子,院子里其实并无槐树,如果按知堂在《古槐梦遇序》里写的,他院里其实是一棵榆树。“平伯说,在他书房前有一棵大槐树,故称古槐书屋。有一天我走去看他,坐南窗下而共阴凉,窗外有一棵大树,其大几可蔽牛,其古准此。及我走院子里一看,则似是大榆树也”。
至于古人关于槐树的传说,更是比比皆是,数不胜数了。《左传》上记载的晋灵公不理朝政,宣子因劝告而引火烧身。当晋灵公派去的刺客鉏麑发现宣子是一个好官时,就撞到槐树上自杀了。还有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唐代东平淳于棼梦见在“大槐安国”做驸马的故事。宋代也有关于槐树的故事,说王旦的父亲王祐曾在自家的院子里栽了三棵槐树,并坚信“我的后代一定有做三公的,种上这三棵槐树作个标志”。后来真的应验,王旦在宋真宗时作了相。苏东坡还专为此事写了一篇《三槐堂铭》。
翻开历史看看,从周朝到宋朝一千三四百年间,槐树都和官吏有着密切的关系。不单单是姓王的人家以“三槐”名堂,不姓王的不少文人学士也多以“槐”字名堂。宋代都城学士院第三层厅,因院子里有一棵古槐,故称“槐厅”,据说只要在这个厅待过的学士都入了相,以致不少学士抢着在那里居住,以期有个好前程。其实,早在唐代以前,就有“槐花黄,举子忙”的谚语了,很多地方的“槐里”“槐市”“槐衙”之说,就是这个原因。
因此,任何一个树种,都不能因为我们的爱憎而随便砍伐。还拿槐树来说吧,它除了堪与松柏等树种一样长寿外,还有一定的观赏价值,它永远年轻的“老树不知岁时”之德,让无数文人竞折腰。钱萚石二百多年前歌颂的古槐,人们二百多年后去看时,还是他诗中所描写的那个样子。不仅如此,槐花还是天然的黄色染料,槐叶是李时珍《本草纲目》里的中药。凡此种种,我们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而让一些树种慢慢减少甚至绝迹,那样我们不但有愧于前人,更有愧于来者了。
□ 刘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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