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贵明
在农村时,母亲就喜欢开荒垦地。小河边的湿地,被她的锄头一下一下地变成了一垄葳蕤的菜畦,所以餐桌上少不了时令的菜蔬;山脚下的荒坡,被她一锹一锹地翻成一块碧绿的旱地,因此家里就多了山芋花生芝麻等副食;有时她还见缝插针,在较宽阔的田埂一侧,种上一截蚕豆毛豆绿豆等豆类,于是我们的嘴角,经常零食留香……母亲是喜欢经营空地的。
如果说在农村母亲对空地采用的是阵地战,那么来城里之后,她总也闲不住,对空地又采用了游击战。母亲的眼,总是善于发现的。我们都觉得城里寸土寸金,在我眼里再也没有什么空地可言了。没想到,在小区的院角,她竟能发现一绺裸土,栽起了两排香葱;拆迁的宅基地,她清理了上面的石块瓦砾,能瞅空撒上一季油菜;襄河岸边经常发水,她能水进我退,水退我进恰到好处地收获一茬白菜、一剪青韭……
我经常劝告母亲,没事干就歇歇,我们不缺那口蔬菜和杂粮,可每天下午当我坐上麻将桌时,母亲又悄悄地侍弄空地去了。她说,人老了多动些好,有了空地,就不会停止耕耘。眼里的空地长丰实了,心里的空地就没了。我想也是,我整天看似“有事干”,但心灵的田园荒芜了,看似劳劳碌碌,实则野草疯长,攀爬蔓延着我的心田。母亲为了寻空地,甚至不惜路途遥远,找到开发区去。
今夏一段时间干旱,菜农的蔬菜大都干死了。菜场蔬菜的价格猛涨,即便这样,也供不应求,去迟了什么也买不到。但勤劳的母亲不停地用汗水浇灌着她心灵的空间,使空地变芳园,使得我们的饭桌能口齿生津。记得去年,孩子突然哭着要吃蒸的糯苞谷(玉米),我只知道苞谷有黄色的、白色的、黑色的、白紫花色的,还不知有什么糯苞谷、不糯苞谷之分。正在我煞费苦心左右为难之时,母亲从她的空地回来了,背着大半蛇皮口袋苞谷,她说:“糯的,全是糯苞谷,我选的好种子种的,都给乖孙子吃。”
母亲的空地,从不承诺“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它只警示“不劳无获”。前年,母亲在待征用地上撒了一片油菜,春后,绿油油的油菜长势喜人,就要看到一片黄花,可是翰林府项目开工,推土机无情地碾轧了油菜,把绿色变成黄土。无独有偶,去载,母亲在拆迁地上种的芝麻都开花了,正一节一节地拔高,也巧遇工地动工,劳而无获。我劝母亲不要种了,多揪心多心痛。可母亲一点也不惋惜,她说:“只要不看到地空着就踏实,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做人不能一味看重所得。”
随着城市的规化发展,日新月异,一日千里,空地越来越少,特别是可供母亲使用的空地已萎缩殆尽。今春,母亲又搬到了新区——文昌苑小区,住在高楼顶层17楼。这下,她应该彻底放下她的空地了吧。可是,两月后,当我们来到母亲的住处,登上楼顶览望时,又发现了一块绿色的楼顶,她竟然在上面种起蔬菜来。本来钢筋水泥灰色的混凝土楼顶,经母亲一调理,立刻变得五颜六色起来。红红的辣椒,白紫的茄子,碧碧的小葱,弯弯的扁豆,长长的丝瓜……把那一小块天地渲染成一片绿,绿得仿佛会拧出翠翠的水珠。小农意识的母亲说,庄稼地里长出一栋栋不结果实的楼房觉得怪可惜的,于是就在楼顶上种起了菜园。我被母亲彻底折服,这么多方肥沃的泥土是从哪弄的?又是怎样运上来的?对于我来说可是个浩瀚的工程。
母亲说,只要心中有空地,总能找着播种、生长的地方。心里没了空地,即使眼前是沃野千里,也不过是废墟一片。
母亲的空地,春华秋实,瓜果飘香;我人生的空地,不能一片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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