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头 李 晋

动物世界中的狮子，形象威猛雄健；而饭桌上的狮子头，则口味销魂霸道。前者被誉为“百兽之王”，后者堪称是肉菜中的魁首，它们都是各自领域中的强者。

狮子头的外形，摄取传统文化中的狮首造型，晚清举人徐珂在《清稗类钞》记载：“狮子头者，以形似而得名，猪肉圆也。”狮子头的名号表述保留了肉圆的蛮横，但显然要更为风雅，更有文化味。狮子头还有一好听的名字叫“葵花大砧肉”，我十多岁时听扬州评话名家王丽堂演说《武松》，她说“葵花大砧肉”是武大郎的最爱。

我想，凡只要是吃荤之人，十有八九都是爱吃狮子头的。狮子头原料要以七肥三瘦、六肥四瘦的猪肉最好，细切粗斩成肉末，入葱姜、蛋清、淀粉等搅拌，有美食家喜食肉又担心体重增长，就放上荸荠、萝卜末、香芋泥等。大腹便便的狮子头来者皆纳，软玉温香，抱入怀中，肉香拥抱蔬香，好比武将身旁多了几位妙龄佳人。

狮子头团成幼儿拳头大小，可清蒸煲汤，可油炸红烧，民间的常见做法是配青菜、白菜。揭开枣红色的紫砂锅盖，锅内的狮子头油亮肥胖，下面辅以蔬菜，锅内的汤汁“咕咕”地冒着小泡，热气徐徐上升，看上几眼，嗅上一阵，情乱意迷，狮子头已在心头生根，稳定下情绪，赶紧安坐到椅子，找一双筷子，瞄准目标，让现实与臆想中的狮子头赶紧胜利会师。

狮子头外刚内柔，内里火热。有不懂事的小孩，将整只狮子头塞到嘴中，不但会烫到嘴皮，还会被长辈训斥为“穷相”。心再怎么火燎燎的，吃狮子头一定要斯文。筷子夹取一小块至嘴中，慢慢消磨，根本不用太费力，狮子头已软绵绵地躺在牙床之中，它让我想到《红楼梦》上提及的一种叫做“软烟罗”的丝织物，若以“软烟罗”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而狮子头就似乎这般缥缈，娇弱的几不存在，而口舌却能从香浓的气息里，探寻到它若有若无的影子，空灵清澈，浓情香凝，这也是散文化的一种表达。

水鲜和狮子头融合能产生惊艳之感，某次，友人洪大厨以长江鮰鱼丁混合肉末，做了一道鮰鱼狮子头让我品尝，整体丰腴似玉，味道软嫩可口，鲜爽之极，觉得唯有母亲秋季烹制的蟹粉狮子头可与之媲美。遗憾的是，这两道狮子头菜肴皆受时令所困，不能时刻吃到，遥想和期盼，大概也是美食的无穷魅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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