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考 顾正龙

我是1999年夏天参加的高考。那时要到市区去考，由学校统一包车，一个班的同学兴奋得把头伸出窗外，挥动手臂跟站在车外来送考的父母们告别。

我的牛仔布包是母亲从隔壁堂叔家借来的，宽敞到可以装好多书，放了几件换洗衣服，还装了十来个煮熟的土鸡蛋。

跟我一屋的也是个农村娃，简单地吃过晚饭后，我们没有去逛逛市区繁华而热闹的夜景，而是很平静地躺在各自的床上，都没有说话。头顶的电风扇不知疲倦地摇着，屋里只有轻轻翻动书页的声音。窗外的白月光穿过透明玻璃，洒了一身，门外有同学陆陆续续从水房里出来，脚步中带着水迹——那时条件还很差，没有太阳能，三五个约好一起到水房里，用盆子接上满满的一盆水，从头浇到底，凉快无比……那一切似乎都与我无关,我只觉得那刺眼的白像极了母亲的白发。

从第一场考试开始，天空就飘着零星细雨，暑气消退了些。考场外面是人山人海，家长们都来接孩子了，带着各种各样的吃食。我则迅速地钻入人群中：我的母亲还在家忙着呢。

中间几场考试都是正常发挥，我和同屋的室友感觉试题很平和，没有什么偏题怪题，每考完一场皆不切磋答案，只是相互打气鼓劲。转眼已是第三天上午，英语科考完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因为那是自己最擅长的学科，仿佛已是胜利在望。走出考场时已近中午，依稀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抬头一看，是母亲来接我了。她的穿着有些破旧，但充满了庄稼人的质朴和干练，她的目光里同样溢满了期望。日头变得很晒人，她定是赶紧忙完了地里的活就过来了，那么单薄的衣服几乎是裹在了身上。

那一天，我们是坐出租车回去的。母亲说，儿子累了，就奢侈这一回吧。一路上吹着湿热的风，不时有一家几口的乘一辆车从旁边经过。车开到半路，她就在车上睡着了。看着她斑白的鬓发，深深的皱纹，我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了。

到家了，母亲也没有问我考的如何，她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不会让她失望的。电话查到分数的那一天，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赶紧打电话通知了在外省远方的父亲：这可是咱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呢。那年高考，我被录取到本省的一所师范院校。对于一个几代祖上都在黄土地里刨食吃的农村孩子来说，这已经很难能可贵了。母亲和父亲一整个夏天都在为我的学费忙碌着。

新闻推荐

这世界的烟火 ——一个人的关键词

宗承灏我是宋阳，江南人，好文章，好美食，好酒，好友……我生在两百年前。四十岁那年起，我成了一名酒徒，开始盲目而又热情地画画。我本来是一位诗人，可是无论如何，我知道，自己写不出什么更大的名堂。可是画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