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时宜最相宜

●李成

一池残荷舒展一卷秋色，就在这秋意善感的季节，我来到杭州西湖畔，荷花已是叶残花凋，虽无“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宁静和温馨，却也有“闲看湖畔花开花落”的情致和心境。远望苏堤，长堤卧波，给西湖增添了一道妩媚的风景，更有一种让人心动的依恋，那轻舞的柳条，温婉中透着沧桑，疏雅中饱含深情。

苏堤妆点了西湖，西湖也扬名了苏堤。“东坡到处有西湖”，苏公造就了西湖的美景，西湖却容纳了苏公的情怀。

我静赏杭州西湖的美景，心中却漾起了惠州西湖的风情。

几年前，我和妻游历南粤时，特意到了惠州，得以一睹南国西湖的秀貌，见识了东坡与朝云的那段旷世情缘。

惠州西湖与杭州西湖有很多相似之处，都有苏堤、白堤、孤山，也各自都有一墓，所不同的是，杭州是苏小小墓，惠州是王朝云墓。朝云墓背依孤山，面对西湖，山上有塔，塔边有寺，墓前有六如亭，亭上有东坡亲笔撰写的一副对联：“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一山一湖，一塔一寺，一亭一墓，不负宿心最相宜。

“不合时宜”是朝云对东坡最“相宜”的评价，苏东坡在一次宴会上曾指着自己的大肚皮笑问众宾客：“这里面都是什么？”客人们有说是满腹经纶的，也有说是一身正气的等等，东坡居士均不以为然。只有朝云说：“一肚子不合时宜！”苏轼捧腹大笑！

才子初识不合时宜，相濡以沫最相宜。王朝云生于杭州西湖，葬于惠州西湖，可谓生死连着两个西湖。苏轼与朝云的初见是在杭州。那天，正值妙龄的王朝云妆容清丽，歌舞曼妙，恰到好处的细雨霏霏，不禁触动了苏轼的诗兴，于是写下“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千古佳句。就因这“总相宜”，家境贫寒的王朝云，被时任杭州通判的苏东坡夫妇收为侍女，负责照料他们和两个幼子的生活，劳累和辛苦可想而知。后虽被纳为侍妾，朝云的地位也只不过略高于佣人。直到苏东坡的第二任妻子去世以后，身边就剩下不弃不离的王朝云了，从杭州到惠州，她始终追随苏公一同穿越仕途大起大落的惊涛骇浪。

不合时宜，苏东坡上书力言王安石新法之弊，与王安石政见不合，自请外任杭州通判。

不合时宜，“卖牛纳税拆屋炊，虑浅不及明年饥”。因直书真实民情讽刺新法卷进“乌台诗案”被捕下狱。

不合时宜，既不能容于新党，又不能见谅于旧党，再度外调杭州，后又被贬惠州、儋州。

“不合时宜”屡遭谪贬，此心安处最相宜。苏轼被贬，每到一处，却能造福一方，乐走天涯。两任杭州，治西湖，挖沟渠，捞淤泥，筑苏堤；在惠州治病救人，推广秧马，建立水力碓磨；在儋州传道授学，著书为乐……从彷徨到顿悟，从追逐庙堂之高的豪气干云到“当恁么时也不妨熟歇”的随遇而安，虽一生沉浮，却旷达豪迈，苏东坡像一阵清风过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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