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玉米:5000斤
3、黄米:3000斤
4、青稞:2000斤
5、豌豆:2000斤
6、草料:5000斤
7、银元:2000块
所列各项交由石化门镇镇长贺敬泽代为办理。
骑五师所属三团
中华民国25年9月20日
这么多粮食,差不多是我们一个粮仓的容量,这简直就是掠夺,我想父亲不会接受这无理的要求,至少会有所推迟,不想父亲却一口应承下来了。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令马团长大悦:“爽快,贺镇长果然开明,令马某敬佩,马某定不负地方重托,誓将共匪歼灭。”双方商定,筹措的粮草十日后交收。
临出镇时,马团长下令烧了岸边的几条渡船,收缴了用以运输的羊皮筏子,他要切断红军的去路。
送走马团长,镇长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这一天的阳光很充实,远处起伏的山峦在视觉中层次分明,天空平静似水,整个镇子都呈现出一片祥和。
二太太说:“你就这么答应了?”
镇长说:“你要我怎么办?难道让他拿枪顶在我的脑袋上我才肯答应。”
二太太说:“这么多粮款,我们就这么拱手相送了?”
其实我知道,镇长是何等用心良苦,我告诉母亲,我们只付出了一个粮仓的粮食,要是红军打过来,我们付出的将是所有的粮食,保不住连身家性命都会搭上去。说到身家性命,二太太惊悸得哑口无言。镇长倒没有表现出多少惊惧来,他只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不是哀怨,这是沉重的释放,他的心里已经踏实了。
尽管我们失去了这么多,镇长却一点也不为之感到痛惜,区区两万斤粮食在他看来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况又不是我们独家包揽,他心里早有了打算。他让管家算了一笔账,除数就是这两万斤粮食,被除数是镇公所及周围几个村落的人数,人均摊多少?管家将这几个固定的数字在自己精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结果就出来了。石化门有两千余人,周围的十几个村落有七、八千人,我们要筹措的粮款摊派下去,人均所占的比例甚微,另外还有外来的商旅以及常年居住此地的商贩,均有缴纳粮款的义务。这么一来,我们的粮食就一粒不差地还堆在粮仓里。
告示贴出去了,却没有人前来送交粮款,所有的人都知道要打仗了,一些怕事的人家索性关了铺门,有的甚至躲到乡下去了。管家无奈,只好带着人挨家挨户征收去了。
我们的管家是个不可多得的家伙,他的精明可以体现在很多方面。
我们家有许多规格不一的木斗,这些用来量粮食的器具起初没有什么特别的,但经过管家的改良后,这些斗就显得很有意义了。精明的管家在木斗的底部加了一道隔层,这样就缩小了他所能承载的空间,而从外表看又和其他的斗无任何区别,这种改良后的斗我们专门用来放租子,而收租子的时候我们则用标准的等量和实际相符的斗。想想看,我们每放出或收进一斗或一升租子,其利润是多么丰厚啊!瞧,我们的管家够精明吧。管家的精明不光体现在木斗上,他的精明还用在了秤杆上,做法其实很简单,把一根秤杆掏空,然后注入一种被称之为水银的液体,这种液体的科学名字叫汞,银白色,但有水的性情。被注入了水银的秤杆有了充分的灵活性,通过流动的水银,可以任意改变所称物体的分量。
管家带着他改良后的两样东西——斗和秤下去征粮去了。
我睡了一个通宵,这是我有生以来睡过的最长的一觉。
在我熟睡的时候,丫鬟梅子到我屋里来了两趟,第一趟为我端来一盘水果;第二趟为我送来一壶上好的茶。母亲也来了一趟,她是过来叫我吃午饭的,可我还睡着,她没有惊动我,悄悄退了出去。
下人们不敢惊扰我的美梦,而我的母亲又不忍唤我醒来,这样我就睡了有生以来最长的一觉,并且做了一个古怪而又离奇的梦,梦里,我们家的四个装满了粮食的高大的粮仓,竟然幻化成了女人生动活泼的奶子,这让我搞不清白皙的肌肤下包裹的是乳汁还是粮食。在我贪婪的嗅觉里始终萦绕着一股甜腻的乳香,那温暖和甜蜜令我幸福无比。风刮起来了,在风声里,状如奶子的粮仓犹如一面牛皮大鼓,噗噗噜噜响了起来,并渐渐失了饱满,就像泄了气的皮囊慢慢地空瘪了。我惊骇地叫起来:“粮食……奶子……奶子……粮食……”
醒来后的第一感觉就是饿,我跑到厨房里寻吃的,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厨房做了不少菜,我贪婪的目光最终落在一碗蒸肉上,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母亲不由黯然泪下,在她看来,这几天,她的儿子不知吃了多大苦。
午饭后,三太太吴玉茹到阁楼上来了。
三太太给我带来一包蜜枣,蜜枣我不是第一次吃,这可是稀罕东西,一定又是她托人从省城捎回来的,蜜糖浸泡了的枣儿琥珀一般晶莹,把蜜枣儿放入口中,浓郁的甜爽从舌尖上扩散开来,浸人心肺。
我知道,三太太并非是专门来看我的,她是想到我这里了解一些有关红军的事,关于红军是这几天大家最热衷于谈论的话题。
三太太问我宋子善的女人是我领回来的还是父亲领回来的?这个问题我不晓得该怎样回答她,最初宋太太是跟着我,后来又被父亲扶上了马背。
“想不到你们父子俩的性情倒是很相似啊。”三太太嘴角上挑着一丝讥笑。
我问她什么性情?
她说:“怜香惜玉呀。”
我说:“事实不是这样,我们并不想把她领回来,她无家可归,是自己跟着来的。”
她说:“红军处决了宋子善,为什么没有处决她?”
我说:“不知道,也许因为她是女人吧,也许因为她长得漂亮吧!”
“你是说红军不杀女人?不杀漂亮的女人?”
“不知道,也许吧。”
三太太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她听人说红军个个赤发红脸,到处杀人放火。不知她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连我都为之震惊。结果一颗完整的蜜枣儿从嗓子眼滑下肚去了。我想到囫囵吞枣这个成语,不由笑起来。
三太太问我笑什么?
我说:“囫囵吞枣。”
“什么意思?”
“一句成语。”
她脸上满是狐疑,似乎并不相信我会为一句成语莫名发笑。
三太太害怕红军打到我们这里来,她的担忧写在脸上,我想她是不想成为红军的女人,更不想成为所有人的妻子。
我安慰她说:“有国军在这里,有马团长的骑兵部队阻截,他们可能打不过来了。”
三太太说:“真的?”
我说:“这还有假,你都看到了,国军已经来了!”
三太太忽然兴奋起来:“这就好,打不过来就好。”她愉快地下阁楼去了,迈动的脚步格外轻松,像在舞台上走碎步,嘴里还哼着戏文:
裙钗年二八,
生长贫寒家。
母亲去世早,
父女度生涯。
……
这一晚,我被一种熟悉而又古怪的声音唤醒,声音来自阁楼下的天井,是微弱的月光将它托上了阁楼,它叩打窗棂,并最终穿透木窗的滞重,扑面而来。我的脑中轰然一响,便坐起身来了。那声音让我思维混乱,惶惶不安而又充满好奇。
确切些说,那是一只青蛙的叫声,是的,是一只青蛙在叫——清晰、明快、爽朗而又惶遽、惊悸。我很奇怪,自己何以会对青蛙的叫声如此敏感?
我走下阁楼,借助于微弱的月光,我看到石板的天井里空荡、袒裸,并没有我要寻找的青蛙。这些青灰色的石板规格统一,而又衔接紧密,它们整齐划一地排列着,就像一堵厚实而光洁的墙壁,夜晚的潮气在石板上凝结成细碎的晶体般的微小颗粒,像那些晶莹的沙粒或盐的结晶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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