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告诉他

也许是这个城市房源紧缺吧，我租住的楼上昨天刚刚搬走一户人家，今天就看见又有人在往里搬东西了。因为楼梯窄的缘故，搬走的人刚刚从窗子上把家具吊下搬走，搬来的人又用绳子把家具往上吊。因为正值饭点，他们这样危险的举动已经严重影响了我饭店的正常经营，我心里很气愤，可又不好言语。一来房东在跟前招呼着，二来他们的家具已经运来，门口摆得满满的，不让搬更加影响了我的生意。何况以后搬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在不值得伤这个人情。

也许是小伙子看出了我脸上的颜色不太好看吧，走过来给我递了支烟，对我说：“耽搁你了，一会儿准备几斤饺子，让他们搬完了下来吃。”我知道他那是为了讨好我。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小伙子又一次走进我的店里，他要了两个凉菜，一瓶白酒，坐在角落里的桌边喝了起来。我以为他一定又请谁喝酒，可是他却一个人在那儿喝。这时我才看他心情特别低落。他给我也倒了一杯，招呼我陪他喝一会儿，我推辞说我不会喝酒。他说能不能陪他聊一会儿，这会儿店里又不忙。我只好端了一杯水，走过去陪他坐着。他一连喝了满满三杯，然后才和我说起了话，“哥哥，你结婚没有？”

我感到很诧异：“我都多大了还没有结婚？”“我就还没有结婚。”他低声地说。“你要求高些了吧！”我说。

“哥哥笑话兄弟啊，我这条件还要求个啥哩，主要是咱住的地方不行，山旮旯里，父母身体又不好，谁愿意跳我这火坑啊！”“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笑话你的意思，那你租那么大房子干啥？你在这儿做啥生意呢？”“我这材料还能做啥生意？”他又美美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夹了几口菜，接着说道：“这不要结婚了吗，女方要求我必须在城里买房，我一个打工的，哪能买得起啊，只好在这儿租了一套，想先应付应付，好不容易说通了的，日子都定好了，三个月以后就结婚。可现在又变卦了，让我给他们十万元钱作为以后买房的保证，你说这不是为难人嘛！”

“要求太过分了！哪有这种规矩的？买房又不是买菜，说买就能买的。什么样的女人敢提这么高的要求？”我端起杯子也喝了一口。

“我这样的人还能找什么样的？咱论年龄已经足够大龄，论条件也不好，找了个带了一个孩子单身母亲都如此不易，其他不敢想啊！你可不要笑话我啊。”我感觉他分明已经醉了。

看着他喝了那么多的酒，向我这个并不很熟悉的人吐露了那么多生活中的不易，我没有资格去笑话他，因为生活中，谁都不容易，只是各自的境况不同罢了。“那你打算咋办？”我问他。

“我已经答应了，先凑五万，其他的以后再说。我也想好了，结婚还有三个多月时间，我明天就再下煤窑去，争取再干三个月，挣点钱回来结婚，到时候再请你喝酒。”

我本来想告诉他这样的办法并不好，可我又觉得不太合适，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本来以为他喝多了，可他的言语条理清楚，又似乎没有醉。

很长时间，我没有再看见小伙子上过楼，直到半年以后，我才看见几个陌生男人又一次从五楼那个窗子上一件一件往下吊家具，我走过去打听那个小伙子的去向，那个人告诉我，小伙子在煤窑上出事了，人已经死了，后事都办了，可怜得很！

听他说了这样的话，我愣在了那里。我真后悔，那晚我应该借着酒意告诉他我想说的那句话：你这个办法并不好，煤窑上多危险啊，千万别去！

□ 刘卫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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