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最好的磨石

●张燕峰

前些天，我受邻居张伯之邀，去省城参加他的个人书画展。

说起张伯，真是有传奇色彩。他原本出生于干部家庭，后来，父亲受人陷害，锒铛入狱，冤死狱中，母亲受不了打击，一时想不开也走了绝路。当时，张伯还是在校读书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后，他一个人来到我们这个偏远的乡镇，做了中学教师。

对自己的家庭，他从来避而不谈。工作之余，他读书画画练习书法。当那些阅尽沧桑的老人看了他的作品后，都说这个年轻人的心中一定隐藏着人生的大悲苦。当这些话传到他的耳中，他总是淡然一笑，不置一词。

同事们都说，张伯是个性格非常豁达的人。他什么事情都看得开，什么人都不计较，只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他课上得极好，旁征博引，一时兴起，信笔勾勒，一丛稀稀疏疏的竹，一只憨态十足的猫，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以至于当他上课的时候，教室里挤满了来旁听的学生，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家长。

后来，他的父亲得以平反昭雪，上级要安排他回到父亲生前工作的地方，但是他拒绝了，继续留在这里做一位平凡的教师。

一次酒后闲聊，父亲不解地问他，你原本可以有更好的前程，为什么还要固守着这穷乡僻壤？张伯啜了一口清茶，淡淡地说，刻骨的痛苦之后，已心淡如菊，何必重新翻开那尘封的往事，重新撕裂自己的伤口呢？父辈的恩怨，就让它们随着浩荡的岁月长风，散了吧。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悠远，像一只悠然飘荡在万里云天的风筝。

几十年如一日，张伯上完课之后，就安静地习字画画，他的字画越来越好，名气越来越大。而张伯呢，却没有丝毫的架子，只要同事或邻居相求，他都慷慨相赠。

书画展上，观者如云，那些富有盛名的书画名家这样评价他的作品，说只有内心澄澈空灵的人物，下笔才会如此洗练干净，才会如此诗意盎然。参观完毕，大家纷纷购买，很快，张伯带去的三大箱作品售罄。

返程途中，我无限崇拜地问：张伯，您事业如此成功，能告诉我您成功的秘诀吗？张伯爽朗地大笑：傻孩子，哪里有什么秘诀。这些年我内心反反复复对自己说：熬！

看着他清亮睿智的眼眸，看着他沉静淡定的表情，我心中不由得怦然而动。

是啊，熬，才是生命中最好的磨石。在我们身边，有一些人，沉得下心，耐得住寂寞，也不肯轻易放弃。熬得久了，心性磨炼得坚韧了；熬得久了，他们把生活的苦调制成芬芳馨香的蜜。或许他们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但在人生路上已成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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