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摇曳乡愁长

故乡是江海平原上的一个小村庄，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有一片竹园，村庄农舍一年四季都掩映在葱郁的竹林之中。白天，炊烟在竹丛拥簇的小村上空升起，袅娜飘摇，渐疏渐淡，融入碧空。夜晚，星月朦胧，竹影婆娑，窸窣作响，暗香浮动，间或鸟鸣犬吠之声更衬托出小村的幽雅静谧。

竹林是我们童年的乐园。春天，竹林里嫩笋萌发，万竿吐翠，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漫步其中，呼吸着清新的气息，轻抚翠绿光滑的竹子，便能感到清新的空气就是从这绿色肌肤里吐露出来的，真让人心旷神怡。炎炎夏日里，我们几个小伙伴光着身子，裸着脚丫，躲进荫凉的竹林深处，一会儿爬竹竿，一会儿掏鸟窝。有时用竹叶卷成竹哨涨红着脸乱吹一气。到了秋季，竹林里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竹箬，我们便在竹箬上席地而坐，下军棋，看小人书，或者头戴用竹箬编成的斗篷玩抓特务的游戏。冬天，我经常独自一人来到竹林，倚在小碗口粗的老竹上，看微风轻拂翠竹绿叶恣意飘扬摇曳，听竹枝相擦之声，如笙如箫，盈盈贯耳。有时我就趴在竹箬上，一双小手撑着脸颊，痴痴地望着远方，清澈，明净的河水缓缓流淌，青竹的影子在河水中颤动着，像少女在翩翩起舞，这时候，一种异样的情愫便会牵动着我的心。于是我会想这竹园后的小河水会流干流尽吗？这个竹林外又是个怎样的世界，想累了我就睡着了，直到母亲把我叫醒。

故园之竹不仅陪伴我们度过了美好的童年，还帮助故乡人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那时的生活远不如现在。不要说餐桌上不见鸡鸭鱼肉，就连一碗喷香的米饭也极鲜见。红薯、南瓜是日常主食。每当没东西下锅时，人们就把目光投向了竹林。父亲会做些篾匠活，砍些老竹编成竹篮、竹箩、竹席之类的竹器去集市上卖，换成米面、食盐、火柴、煤油等生活必需品。在我十几年的求学生涯中，又是这竹林的根根翠竹换成我手中的课本、纸和铅笔。

故乡的竹有着坚韧不拔高风亮节的风骨和极其旺盛的生命力，体现着故乡人的禀性。无论酷暑严寒，无论风霜雨雪，竹子一年四季都青翠挺拔。在肥沃的岸边它们能够生长，在荒凉的高沙土上它们也能够生长。它们从来都不是单身，而是抱团生长在一起，可抱团的时候它们又从来不相互争夺养分，不互相攻击，而是和和美美，共享阳光。这不正是故乡人精神面貌的写照吗？苦涩的日子故乡人靠着竹子顽强地度过了，而今故乡人又靠办竹器厂走上了富裕之路，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富贵不能淫，故乡人并没因口袋充盈而骄奢淫逸，他们依然精诚团结，互敬互爱，奋发向上。难怪苏东坡感叹：“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哦，故乡竹，你养育了生命，富裕了子孙，教诲了乡民，你是故乡的精灵啊。

久居城镇，我常常有一种失落感，在喧嚣、吵闹声中，我眷恋故乡竹林的恬静；在强烈的电子乐中，我眷恋竹林中的鸟唱虫鸣。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思乡情结吧。

□吴建

“花花世界”  刘维芳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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