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滋味 时英武

今年暑假，我回到了第二故乡——青莲乡石门村，我在那儿生活了十年，对石门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怀有深厚的感情。那涓涓长流的淠河，浅唱低吟的清溪，那芍药塘畔古朴的望云亭，都留有我青少年时代的足迹和荒唐天真的梦幻。而今归来，睹物思人，往事如云，但仍历历在目……

一阵铿锵的锣鼓将我们这些“老三届”由县城送往偏僻的石门村，开始了接受再教育的生活。我们知青组共有十人，七男三女，其中刘巧云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恬静而安祥的微笑，一张轮廓柔和、端端正正的圆脸，一头秀发，普通而家常的发式，特别是那一双浓眉，时而紧皱时而舒展，衬托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更富有神韵。她是我心中的仙女。巧云不但心地善良，而且十分勤劳。她包揽了知青组所有的家务活。我与她有一个共同的嗜好，喜欢在傍晚登上望云亭，看那天空五彩缤纷的云儿，在云雾缭绕的望云亭下谈人生、谈理想、谈友谊。那一轮圆月，时隐时现在一层薄薄的云彩之中，不能朗照，却恰到好处，表现出一种静谧、朦胧的美。在这种宁静和谐的氛围中，我们对着月亮和云儿抒情……

时过境迁，巧云招工进了省城，我们仍鸿雁传书，倾吐情怀。我也仍不改看云的习惯。炎热的夏季，繁重的农活，到了傍晚，身子骨像散了架，但一融进这云雾缭绕的望云亭，就像进入了仙境，疲劳顿消。农村六月，绿柳成阴，荷叶田田，蛙声阵阵，一棵棵果实孕育着即将成熟的丰收，我徜徉在亭边的草坪上，数着星星，看着云朵，心中却空荡荡的，若有所失，追忆着往事，回味着互相的体贴和深情，甜甜的、酸酸的。

巧云的来信越来越少，语言也由炽热而变为沉郁。莫非巧云地位变了，看不起我这乡巴佬？我频频去信，却石沉大海，杳无消息。最后才得知，她的妈妈为了升迁，硬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一个人事科长。因感情不和，巧云一气之下，去了边疆。她之所以不给我来信，是认为愧对于我啊。

荧荧孤盏夜眠迟，万里关山情两痴。飞絮绵绵愁不断，清风明月寄相思。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我失去了知音，但仍进行着艰苦的跋涉，我把别人谈天打闹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早随鸡鸣，夜傍灯盏，贪婪地吸吮着精神食粮，不断地充实自己，在练习本上涂画着一些不成文的诗句，居然也攒集了一大本。

四害遁尘沙，红日当头照。春风拂去了历史的尘埃，吹绿了枯萎的百草，我们这些“老三届”也重新获得了深造学习的机会，经过短短十几天紧张的复习，我成了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四年苦读，学成归来，在县城中学当了一名教师。工作之余，我经常登临东门宾阳楼，望月观云。历历往事，还时时扣动我的心扉，犹如咀嚼着青果橄榄，在苦涩中蕴含着点点甜味。

而今，我已人到中年，人生的长河在流荡中沉淀，感情在岁月流逝中澄清。生活并不是都在蓝天下微笑，有时也会在风雪中呜咽。有阳光，也有阴影；有坦途，也有曲折；有甜蜜，也有苦酒……这，就是生活，就是生活的个中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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