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兰州市安宁区刘家堡，紧靠黄河北岸，整体看来，河湾村的地形像是二层小楼，农田将黄河与村落隔开，村子和农田有将近二十米的落差。一楼是人们获得食物的地方，二楼是居

白英江

河湾村，它的名字就已经暴露了它的位置。

河湾村位于兰州市安宁区刘家堡，紧靠黄河北岸，整体看来，河湾村的地形像是二层小楼，农田将黄河与村落隔开，村子和农田有将近二十米的落差。一楼是人们获得食物的地方，二楼是居住的场所。1990年春天，我们举家来到河湾，直到1994暑假离开。在这四年时间里，我的童年就在河湾度过。童年是人生最美好的时间段，而河湾，就是我童年所有的记忆。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故乡”这个词在我概念里就等于河湾。河湾，就是我童年的故乡。

初来河湾

关于老家的记忆，似乎是从离开时开始的，也是从那里结束的。那辆解放牌卡车缓缓走出祖辈们生活了百年的山区，一路在黄土沟壑里行进，直到装满了家具、锅碗瓢盆的车子停止了碰撞声。我轻声地问母亲，是否到了兰州，她嗯了一声，没有多说，我似乎感觉到她也不是很了解兰州，所以没有再问，父亲也没有说话。

很长时间，对于兰州的概念一直就这么停顿着。

后来才知道，河湾只是兰州的郊区，哪怕现在这座城市一再扩张，那里依然处于郊区。郊区对于我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意味，它与城市保持的若即若离的距离是我面对很多事情时想要达到的距离。

我在河湾生活的四年时间，并没有很多进城的机会。人们对于自己没有去过的地方总会加上诸多不切实际的想象。那个时候的我觉得兰州很大，离自己也很远。如果要出河湾进兰州，需要坐破旧的46路公交车，坐在上面，你感觉它随时都会散架。当我上大学之后，再次回到河湾，一路上感觉不变的只有那永远破旧的46路公交车。

齿轮厂

说起河湾村，就绕不开齿轮厂，无论是从地理位置上还是记忆中都无法绕开。进入河湾村之前，首先看到的不是河湾村，而是齿轮厂。齿轮厂被高高的围墙围起来，在村子里面，又好像不在村子里。说起河湾村，如果一楼是农业，二楼就是工业，人们在二楼呼吸着现代工业的废气，然后在一楼的农田里交换着新鲜的空气。

河湾的清晨是从齿轮厂那些大机器的轰鸣声中开始的。河湾的傍晚，也是在那轰鸣声中结束的。也许是因为齿轮厂的存在，村民们的作息就像是齿轮厂生产的齿轮一样精确。齿轮厂与村子紧密联系。至今，我还是没有搞清楚，是河湾村有个齿轮厂，还是河湾村就住在齿轮厂里面。走进河湾村，空气中人类生活的各种味道和齿轮厂特有的味道混淆着，这种味道有一种特有的喘息，像是来自工厂高耸入云的烟囱的喘息。

小时候，一直希望看看齿轮厂里面的样子，为什么那里面出来的人看起来都那么“洋气”。可是齿轮厂总是被高深的围墙圈起，它是齿轮厂的盔甲、面具。后来，我也没有弄清这个问题，或者说自己从来都不想弄清这个问题，而是着迷于那种凭空迷惑、凭空想象、凭空纠结的过程。

当我写到齿轮厂的时候，过去那个问题竟然又从脑海中冒了出来。于是，我想通过网络得到我想要的答案，谁知从网上找到的唯一关于齿轮厂的资料却是这样：兰州汽车齿轮厂，始建于1940年，前身是兰州汽车配件厂，占地面积210亩，原隶属于甘肃省机械集团总公司，该企业2005年7月底已完成依法破产工作，2006年6月底退出国有序列。

看到这些文字的一瞬间，莫名地，感觉心灵中一枚齿轮在飞速运转中崩碎。

河边四季

夏天的傍晚，村里的孩子们像是雨后的青蛙，从每个巷道涌出来，奔向河边。每天都在重复着相同的游戏，每天都乐此不疲。

进入冬季之后，孩子们就开始检修或是制作各式各样的冰车了。说到冰车，年轻时学过木匠手艺的父亲成为我在小伙伴中间的骄傲。父亲16岁跟着永登秦川镇他的舅舅学过木匠，是那种很传统的拜师学艺。学成之后，还去过乌鲁木齐做木匠，那时候不叫打工，叫搞副业。父亲木工手艺精湛，又是帅哥一枚，后来，父亲给外婆家打家具，深得外婆欣赏，于是将女儿许配给“十个太阳也晒不黑”的父亲。

在我的眼里，父亲拥有一双神奇的手，这一点我从小伙伴看我的冰车时那种羡慕的眼光中得到过印证。那是一种用三种材料做成的冰车，三角铁，光滑、坚实的木板，还有两根10号钢筋。这些起初看不出任何形状的东西，经父亲的双手加工，变成了一辆让我爱不释手的冰车。在制作的时候，站在旁边给父亲打打下手，尤其是在母亲注视下，我们父子俩似乎是在搞一项重大科研项目一般。至少在那个玩具还是自己制作的年代，那辆冰车可谓是艺术品。

现在想起那片洁白的冰湖，甚至都能感觉到夕阳照在冰面上反射出来刺眼的光。

当冰湖上的没有了小孩子玩耍的身影时，绿色在河湾的田地里、树梢上蔓延开来。

春天的河湾，在河边升起的薄雾的笼罩下，弥漫着醉人的味道。最熟悉的是梨花的香味，因为当时家里的院子里就种着一棵梨树。后来有一次听到李延亮版的《梨花又开放》，那芬芳的味道仿佛还在。“忘不了故乡，年年梨花放……摇摇洁白的树枝，花雨满天飞扬。”

到了收获的秋季，河湾的白粉桃白里透红，像是一个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等待着如意郎君将她娶走。

回不去的记忆

离开河湾之后，又回去过三次。第一次是在大一寒假返校后的一个午后，也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指引着，独自一人顺着街坊路就到了刘家堡46路公交车站。那一天像是在梦境里，强烈的不真实感引导我上车，在河湾村口久久站着，体会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以至于当我回忆那天的情景时，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去过河湾。

第二次是在大二，当时对一位女同学心仪已久，但一直没有表白。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突然想带她回一次河湾，在那里向她表白。现在想起来，年轻的自己对于一份感情的确定很固执地需要一个仪式感很强的见证。而在我心里，河湾就是那个见证人。

第三次是在今年，母亲突然说想回河湾看看。因为近几年刘沙公路两侧拆迁变化太大，以至于我们迷了路。就在我们争执该走哪条路的时候，远远地又看到了齿轮厂，齿轮厂的围墙没有小时候那么高了，有些地方甚至有些残破，听说将被开发成新的住宅小区。但我看它分明就是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子，就站在那里。

（作者单位定西公路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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