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的某一刻

每个人的一生中，肯定有很多特别的时刻，有的不自觉就会想起，有的刻意地忘记了，但这些经历过的独特时刻汇集在一起，才构成我们独一无二的人生之路吧。

可能是年龄的关系，年少时的某一刻，想起来的更多是那些爱恨情愁与别离苦痛，有求而不得的黯然神伤、寒彻心扉的彻夜难眠以及发狂撕扯之后的难堪、宿醉。到了中年，就不怎么爱说话了，觉得剖白自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也习惯关注自然，沙石、草木、山川、白雪、阳光、雨露、星辰、海洋，定格某一画面上，常是静态风景，貌似与己无关，却又息息相关。

记忆中最美的鱼，不是在荷花池畔灵动的红鲤，也不是精致餐盘上美味的糖醋鱼，而是女友家小鱼缸里的几条不知名小金鱼。一个夏日傍晚，负气走在街上，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如果是二十岁，大概会倔强独行，用自虐的方式跟整个世界对抗，但三十岁的女人会立刻寻找避雨地点，于是，狼狈跑进女友家。

她老公还在外面做工未归，天色阴沉如黑墨，电闪雷鸣频繁，她忐忑不安，却不敢打电话，心烦意乱地在厨房里给他准备晚餐——酸菜炖排骨。看出我面色有异，她询问两句。不能对所有人说的事情，也不能跟一个人说，因为会后悔。知我不想多说，她就默默地开了空调，冲了一杯热咖啡，摆了一盘甜李子，还特意打开鱼缸里的照明灯。

身子暖了，心底的潮湿慢慢被烘干，丝丝甜味萦绕舌尖，苦涩就少了一些。鱼缸不大，却布置得很漂亮，柔软灯光流泻在翠绿的水草间，逼真的山石上，四条彩色小鱼自由地穿梭着，无忧无虑。那是另一个世界，繁华而安静，美好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我就那么看着，看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雨停出门。走在泛着水光的路面上，发觉那些自以为巨大的悲伤已经消散无痕了。

如今，我早已记不起那天跟家人吵架的原因，却对那缸小鱼念念不忘。也是从那之后，慢慢喜欢上了在地板上静坐冥想，也喜欢去郊外钓鱼，在河边一坐就是大半天，哪怕最后没有一条鱼上钩。

今年春节前身患小恙，心境沉闷，整个人有些打不起精神来。初五，嫂子特意来家里，送了两大束打着花苞的康乃馨。开始，我敷衍着把它们塞进装满水的罐头瓶里，花枝过长，花苞都跟不受宠的人似的蔫不拉唧。放任了几天，还是有些不忍心，逼着自己爬起来，修剪了花枝的长度，重新调整了花色、高低插放的位置。植物真的很好养，给点关注就精神抖擞起来，它们陆续开放，红艳、粉嫩，还有明黄与纯白，让整个房间亮丽耀眼起来。那怒放的样子，让我涌出一股对自然、对生命的感动，一度消失的勇气竟然缓缓回来了，人活着迟早是要死的，关键在于怎么死去。

我开始清扫灰尘、处理杂物，在干净清爽的房间里，缤纷的花朵更加绚烂，而我的状态也慢慢好转了，回首之前的恐慌，真像一场噩梦，自己吓自己，真怂。原来，花有治愈功能呢。

看杂志，读到黄佟佟说过的一句话：“生活就是在湍急的河流里安然端坐的心情，是的，我知道抵抗注定失败，但不妨碍我此刻的端坐。”春天来了，莫辜负春光哟。生活没什么大不了，有过某一刻安然端坐的心情就好。□蔡敏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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